冬季的鄉村（組詩）

鐸木

取暖人

冬季的正面，是他一個人的

他用青石圍著

風大了點，將齒痕吹開

黃昏，他畫出落日

畫出炊煙

畫出枯葉與干草……

畫出鳥道

但，始終畫不出女人和火焰

仰望，在城門關閉前

畫出一排灰雁

借我一錢白雪

天空又低沉了些

沿著巖縫

抹去一對翅膀

鄉村被霧霜籠罩

留下撕裂的麥田

古道的癆癥更重了

我咳嗽，心悶，氣短……

面色臘黃

面對木桌上的酒杯，不停地嘮叨

和那些容器一起默念

在一個中藥鋪，我買了三錢當歸

二錢黃芪，四錢月色

唯獨少了一錢白雪

雪來了

燈下，鄉村矮了一寸

接近燈光時又向上竄了一尺

風，拍打著窗戶

黑夜焦急

不再詢問塵事了

從落雁寺回來后

他再次閱讀了那條簽語

老僧人的解讀如形相隨

讓人無法猜透

隔著夜幕的燈光是黑的

冬眠人被夜驚醒

他們隔著窗簾，用鄉音談著

雪，真的來了

雪花爬過了廢墻

雪花爬過了廢墻

他顫抖了一下

推開窗

圈養的冬季正在隱藏自身的秘密

一堆銹蝕的農具困于墻角

它們曾被所有的翅膀歌唱

暗室里的琴音、銅器

蓋上私章后飛翔的鄉思

黑夜的游戲總會牽出落寞的燈光

雪花似蝶，為冬天劃分出疆域

冬季的鄉村

心情好時，日子會漸漸消瘦

人們學會了等待

或者在一首詩中

布置出重生的候鳥

至于一片叢林

需要這場雪

好像老父親的麥苗

將今年的冬季

拱起波浪

給出一種安撫

灶邊，銅壺中滾燙著水酒

南窗比北窗清朗

母親一直坐在窗下

她說

這里挨村口近些

會最先聽見雁鳥飛回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