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馬基雅維利在區分應然與實然的基礎上對政治實際給予極大關注,其源于實際作用實際的權術權力觀與相對主義認知標準構成了其思想實用主義色彩的另一重要方面,為我們更好地理解馬基雅維利思想的矛盾性提供途徑。
關鍵詞:馬基雅維利;實用主義;實然;變化
一、應然與實然的界限
馬基雅維利作為那個時代的務實的推動者,其偉大之處便是擺脫了應然加之在人們身上的德性限制與哲學家形而上學的思辨爭論,以一種投身時代的精神去強調社會實際的真實存在面貌。在《君主論》中,他表現出了對實然的關心:“許多人曾經幻想那些從來沒有人見過或者知道在實際上存在過的共和國和君主國。可是人們實際上怎樣生活同人們應當怎樣生活,其距離是如此之大,以致一個人要是為了應該怎樣辦而把實際上是怎么回事置諸腦后,那么他不但不能保存自己,反而會導致自我毀滅。”這種對實然的關切與美國實用主義代表人物杜威的觀點有很多相同之處。這位19世紀的哲學家和馬基雅維利一樣將目光從爭論不休的經典哲學問題中移開,主張“哲學家應該停止追問實在或知識的性質,而是要通過澄清‘人們關于其所處時代中社會和道德斗爭的想法來加強并改善這些社會制度”。同樣,馬基雅維利將“事務的想象方面”放在一邊,以一種權術權力觀及某種相對主義對現實政治給予關照。
二、實然基礎上的權術與權力觀
(一)來源于實然的權術觀
馬基雅維利對于權術計謀的論述在《君主論》以及其他著作中極為豐富,形成了其理論的鮮明特點,這種直白的權術表達招來了后世的批評指責。在筆者看來這種權術觀并非直接出于馬氏個人的價值偏好,而是在對現實情況的經驗總結后為實現國家統一與獨立的最終效果所采用的一種手段。這種理論首先來源于這位敏銳的觀察者對意大利與歐洲現狀的洞察:當時的意大利世風日下,道德淪喪,“所有的好人不是慘遭殺害就是被放逐或受盡各種折磨,而那些最不道德的人卻飛黃騰達”,與此相對的是鄰國瑞士的民風淳樸和西班牙、法國在君主專制集權下的統一與強大,在混亂形式下作為構建秩序唯一依靠的權術便具有了必要性。同時,他也不斷強調歷史事實所反映出的政治生活實際狀況:“我們這個時代的經驗表明:那些曾經建立豐功偉績的君主們卻不重視守信,而是懂得怎樣運用詭計,使人們暈頭轉向,并且最終把那些一貫守信的人們征服了。”計謀成為實現政治目的的必然。這種對于社會現狀的認識決定其對于人性這一客觀事實的認定,他認為人“是忘恩負義、容易變心的,是偽裝者、冒牌貨,是逃避危難,追逐利益的。”這種人性本惡的思想認識作為馬基雅維利思想體系的邏輯基礎,是其權術觀的起點,換句話說就是其權術觀的依據是社會現實與實然情況:“假如人們都是善良的話,這條箴言就不適合了。但是因為人們是惡劣的,而且對你并不是守信不渝的,因此你也同樣地也無需對他們守信。”大的現實環境決定了馬基雅維利的選擇。如果將當時的意大利現實政治與社會運動看作一場各方紛爭的下棋游戲,他憑借觀察與經驗總結出了游戲規則,但與偏愛“論述事物的想象方面”的“許多人”不同,他并無批評與改變這些規則的意思,“他既不責備也不舉薦這些東西,他唯一關心的是找到最好的一招——在游戲中取勝的走法”,進而實現他那愛國主義的最終追求,道德或非道德在此時都不再重要,現實權力的生存才是唯一的出發點與終點。
(二)作用于實然的權力觀
權力政治觀作為馬基雅維利思想的一大特點,與其權術觀相互承接,權術是維持權力的手段,政治權力的存在即意大利的政治生存才是最終目的,二者都來源于實然并指向社會實際,作用于社會現實。作為其畢生追求及政治理論的最終落腳點,現實社會中意大利這個政治實體的統一強大、擺脫侵略與實現自由是最重要的,在他看來,這在當時的條件下只能通過強人政治與權力集中達到,這一方面是因為意大利國內的分裂與混亂的社會現實,另一方面便是16世紀歐洲民族國家形成的歷史背景,馬基雅維利洞察到了那個時代的發展方向:基督教權威的沒落與集權體制下民族國家的崛起,而此時的意大利卻分裂為米蘭、威尼斯、佛羅倫薩、那不勒斯和教皇國等五個邦國,相互勾結外邦,利用雇傭軍征伐不斷,“在這種普遍的混亂的狀態中,王權是進步的因素——王權在混亂中代表著一種秩序,代表著正在形成的民族……封建主義表層下形成著的一切革命因素都傾向王權,正像王權傾向他們一樣。”,基于此馬基雅維利倡導強人政治與集權專制,在書中毫不掩飾對于兇殘狡猾的切雷薩·博爾賈的欣賞與贊揚。
三、關注變化著的實際,并隨著實際不同而變化
與海德格爾對西方哲學“想在非時間性中找到安慰和支持的努力”作出批判相同,馬基雅維利除去對社會實然的關注,其對實際所具有的動態性的注意又構成了其思想另一特點,這在其理論中往往表現為根據現實條件不同而對某一相同事物采取不同的態度,而這種矛盾統一于他對于現實條件的變化的關注。
在政體選擇問題上,信仰共和的馬基雅維利并沒有脫離現實判斷去倡導共和制度,盡管相較于君主政體其在應然上存在著合理性,但基于“合理性也許不可能僅僅根據這個比那個合理證明某種選擇是正確的”的觀點,馬氏成為為君主出謀劃策的“邪惡的導師”。除此之外,其在對待人民的態度上也是看似“矛盾”的:在《論李維》中,馬基雅維利指出“人民如果掌握權力并得到很好的組織,他們的堅定、謹慎和感恩就會無異于一個君主,或者更確切地說,無異于一個被認為是明智的君主”,不管是否受到法律的約束,人民都會比君主犯錯更少,擁有更好的判斷力,他又稱“人民許多時候被一種好處的假象所蒙騙,想要自取滅亡”,更多時候是一群烏合之眾。與政體觀中存在的矛盾相同,對于人民的態度不是出于內在,而是功利性的,即根據不同時期不同制度下的不同條件而言。這種對某一現實要素性質的多個方面的認識與根據現實條件進行具體判斷與選擇的思想在其對宗教、人性、慷慨與吝嗇的取舍等問題的論述中也有具體體現。
這種對于事務變化性的關注在其對命運與成功的論述中有更為直接的體現:“如果……時間與事態的發展情況說明他的行動是合適的,那么他就獲得成功;但是如果時間和事態變了,他就失敗了,因為他沒有改變他的做法。”可見其認為成功的政治活動其開展的方法要根據現實情況的不同而變化。同樣的,實用主義開創者之一的杜威也“看到這個從柏拉圖開始的傳統認為永恒性優先于暫時性的觀點乃是一種欺騙自己的做法”,這種對永恒性的貶低便意味著對于變化著的實際的關注,馬基雅維利與19世紀的實用主義者們在這一方面達到了一致,
馬基雅維利是“完全屬于他那個時代的人”,其權術觀與權力觀來源于那個時代都需要,又帶有指向于現實政治的目的,其在一定程度上暫時拋棄共和國理想,便是因為對現實條件的清醒認識,那種情況下共和制“有時卻是一個不起決定作用的指南”,君主制是適應現實與符合時代需要的,其政體觀的“矛盾”與權術觀和權力觀的鮮明特征共同勾勒出了一個不愛理論思辨而對實然與社會實務給予莫大關切的形象,使馬基雅維利帶有實用主義的色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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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鄧巖(1997—),男,河北廊坊人,河北大學政法學院政治學與行政學專業在讀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