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蘑菇的“越獄”之旅

陳柏清

在R星球的某個基因實驗室，作為太空重組基因蘑菇的一員，小白剛剛經歷了與小紅、小花、小紫黑等兄弟姐妹的子實體分離。此時，它睜大眼睛，癡癡地望著窗外不時飛過的各式飛行器。盡管剛剛從成熟孢子萌發的菌絲頂端橫隔，長成了現在的樣子，可它卻不想和祖輩們一樣，整天躺在潔白的生長床上，被人研究來研究去。

它試著坐了起來，對著窗戶照見了自己的模樣——細長的身體上頂著圓滾滾、可愛、潔白的小傘。小白有些顧影自憐，雖然無法對鏡貼花黃，可怎么能把多彩的青春放置在單調的培育箱呢？現在，它只想盡快從這里逃離。

好運氣來得毫無征兆。那個下午，庫里斯帶走小花時忘記了關箱門。小白又驚又喜，控制住渾身的顫抖，縱身躍起。因為動作不熟練，他滑了一跤。緊張得氣喘吁吁的小白慌忙爬起來，回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培育箱。正在興奮之際，他突然聽到了皮鞋重重踏地的腳步聲。庫里斯博士——小白本能地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名字。來不及細想，像傷了翅膀被獵犬追捕的金絲雀，他跛著腿，使出吃奶的勁兒奮力往前跳，跳進衛生間，又爬到了吸煙室。

小白正在慶幸自己將要大功告成時，卻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庫里斯博士在大聲喊叫：“小白，小白，你在哪里？”不成功便成仁，小白一咬牙，一跺腳，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拼命往前沖。在一陣警報器聲中，小白成功落入了宇宙實驗室的透氣孔。

短短幾秒令人恐懼的黑暗后，小白便順著曲里拐彎的通道沖了出去。忽的一下，小白感覺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他努力用手劃拉，可是什么也沒抓到。小白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太空，處在失重狀態下。那些它從前在培育箱中看到的美麗情境，如今就在眼前。

小白瞪大了眼睛，又悄然閉上了。他在享受蘑菇生涯里的第一次“自由”時光。突然，一陣旋風裹著石塊席卷而來。小白嚇得大喊了一聲“啊呀！”接著，身邊的石塊燃起了大火，小白感到一陣高溫的炙烤。還好他沒有眉毛、胡子和頭發，否則一定也會被燒著了。

小白此時慶幸，幸虧自己是轉基因的超級蘑菇，質地柔軟又極其結實、有韌性。庫里斯博士為了提高太空蘑菇對抗宇宙惡劣氣候條件的能力，將其質地改造為只有加水，并在動物性蛋白質的參與下進行加熱（也就是和肉一起燉），才能變得軟爛。否則，一般火焰無法令這種蘑菇達到燃點。

小白雖然在一團火焰的包裹中安然無恙，卻為高速墜落而感到頭暈惡心。在一陣模糊之中，他想起了試驗臺上的消毒水和各種轉基因細胞合成的奇怪味道。他皺著眉，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白已經來到了地球。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落在了一戶人家的院子里。一個小姑娘瞪著大眼睛瞧著他說：“媽媽，你快來看，這個蘑菇可真漂亮，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邊說邊把他拿了起來。

小白嚇壞了，想到自己也許會被燉成蘑菇湯，就傷心得想流淚，可是眨了眨眼，發現因為嚴重脫水淚腺已經干枯。恍惚間，小白仿佛看見白色、細長、綿毛狀的細胞在庫里斯的注視下，逐漸變成絲狀，又慢慢綴合，形成密集的一團。一把把小傘打開，菌蓋、菌柄、菌褶、菌環、假菌，那是小紅、小紫、小黃們……

小白閉上眼，等著自己和肉一起被煮成湯。不過，沸湯沒有出現，卻下起了清涼的小雨。原來，小姑娘把他帶到屋里，放進了小花盆，拿一把小噴壺朝他噴水，嘴里喃喃道：“這美麗的小雨才適合你啊，可愛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