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拉山口感受“絲路”強勁脈搏

●本報赴新疆特派記者　白云怡　單劼

在中國領土的西陲、雄偉的阿拉套山和巴爾魯克山之間，一個喇叭狀的空曠地帶在中國和哈薩克斯坦之間延伸，阿拉山口市就坐落于此。“阿拉”意為“花色”，但在現實中的阿拉山口，很少能看到成片鮮花的存在，更常見的是戈壁上的大風。“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這是當地流傳的一句俗語。不過，這個曾被譽為“戈壁風谷”的地方如今不再是蒼茫的不毛荒灘，中國面向歐亞大陸開放、倡導“一帶一路”建設的宏偉計劃正把這里變成一條“黃金通道”。2011年3月，首趟“渝新歐”國際鐵路聯運班列由阿拉山口出境，經哈薩克斯坦、俄羅斯、白俄羅斯、波蘭抵達德國的杜伊斯堡，一條橫跨亞歐大陸由中國直抵歐洲的大通道自此徐徐打開。

名副其實的“絲路動脈樞紐”

8月初，《環球時報》記者來到阿拉山口。昔日人跡罕至的這個地方，如今變成了一座擁有筆直寬闊的水泥馬路、齊全的公共設施、操著各種口音的貿易商人的城市。在街道上，經常能看見從俄羅斯進口的拉達車飛馳而過；綜合保稅區的商品直銷中心里，來自俄羅斯、中亞五國、德國、意大利的商品琳瑯滿目，從化妝品到食品，從皮具到工藝品，吸引許多游客和口岸貿易商向往的目光……勃勃的生機彰顯在這座城市里的每一個角落。

阿拉山口市口岸管理辦公室副主任褚超告訴《環球時報》記者，截至2018年8月14日，經阿拉山口口岸開行的中歐班列已達57種，進出境中歐班列數量累計達6031列，其中2017年完成進出境班列2632列，2018年進出境班列預計達到3000列以上。目前，每年經阿拉山口出入境的中歐班列已占中國開行班列總量的近7成。

這名口岸辦工作人員向記者介紹說，如今的阿拉山口鐵路口岸已擁有88條鐵路線，鐵路年換裝能力高達2000萬噸，還擁有亞洲最大的室內換裝庫。在這里，一列列火車將中國的化工產品、鋼材、建材、汽車零配件、機械產品、玻璃制品、通信設備、筆記本電腦、服裝百貨等商品帶到歐洲大陸，亦把那里的汽車、食品、紅酒、家具等帶回中國，是名副其實的“絲路動脈樞紐”。為了讓中歐返程班列搭載更多的貨物入境，阿拉山口口岸還申請獲批了汽車整車及平行進口車口岸、進境糧食指定口岸、國際郵件交換站等若干個指定口岸。

阿拉山口的區位優勢和完善的口岸基礎設施在許多物流企業眼中具有莫大的吸引力，這其中就包括中國最著名的快運公司順豐控股。2017年，順豐控股和阿拉山口綜合保稅區金港開發責任有限公司共同成立阿拉山口國際快鐵有限公司。“我們看中的主要是阿拉山口作為中國西向通道門戶的地理優勢，希望把這里打造成一個‘零存整取的物流集結中心。”阿拉山口國際快鐵口岸服務經理鄭偉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未來，中國各地的貨物散柜將通過不同方式匯集到阿拉山口并拆拼集結，再從這里通過常態化、高密度的班列分撥運往歐洲各地。

“為人們的思想帶來解放”

僅僅成為“亞歐大陸橋”的物流樞紐恐怕還不足以完全概括阿拉山口的“雄心壯志”。2014年6月，阿拉山口綜合保稅區作為新疆第一個綜合保稅區正式封關運營，志在建立一個類似自由貿易區級別的交易平臺和核心產業園。

“阿拉山口此前主要做通道經濟，僅這樣是不夠的。”阿拉山口綜合保稅區管理委員會經濟發展局局長張學海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我們希望能進一步豐富和拓展原有的口岸功能，把阿拉山口打造成一個吸引外資、落地優質企業和資源的戰略平臺，讓它真正成為中國西向開放的門戶，也更切實地惠及邊疆民眾與邊疆經濟發展，綜合保稅區因此應運而生。”

吸引更多產業入駐是這張藍圖的第一步。張學海介紹說，目前阿拉山口綜保區主要著力發展農副產品加工、棉紡織業進出口加工、油氣加工、生物科技、冷鏈綜合物流等產業。“比如哈薩克斯坦和俄羅斯的小麥、紅花籽等優質農業原材料，以前可能直接從阿拉山口運往內地再加工分銷。如今，我們在綜保區內設立加工基地，出產精煉高端油脂和純綠色無任何添加的面粉，這些都是質量極高的有機產品，在國內十分暢銷。”

愛菊秦疆是2017年入駐阿拉山口綜保區的一家農副產品加工企業。“阿拉山口綜保區給予我們不少優惠政策，比如‘三免兩減半，即頭三年免交企業所得稅，接下來兩年企業所得稅減半。再加上我們的原料是從哈薩克斯坦進口，這里有無可比擬的區位優勢，我們做出了在這里投資建廠的決定。”阿拉山口愛菊秦疆食品有限責任公司綜合辦公室主任李萍告訴《環球時報》記者，這一決定預計將為他們節約大概15%的生產加工成本，而原本接近1個月的運輸時間成本也可以下降到10天左右。

據官方統計數據，自2014年封關運營至今，阿拉山口綜保區累計吸引入駐企業465家，過貨量369.5萬噸，實現貿易額86.9億美元。“以前人們常常覺得新疆艱苦，不愿意來投資，但現在在‘一帶一路這個大背景下，我的辦公室幾乎每天都有企業來拜訪，來自湖北、浙江、云南等地的各類商會甚至帶著成批企業來這里考察。”張學海說。

褚超認為，在阿拉山口發生的一切不僅可以讓新亞歐大陸橋從夢想成為現實的可能性與日俱增，還可以帶動中國邊疆地區煥發更多開放的活力。在張學海眼中，口岸與保稅區的發展不僅能為新疆創造更多就業，減除更多貧困，更能為人們的思想帶來一場解放和變革，讓新疆人越來越意識到，融入中國整體發展的大戰略中去是多么必要。

“我們要意識到，再不能自甘作聯通的末端，而一定要成為開放的前沿。”張學海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現在阿拉山口綜保區還在努力，希望能在未來“升格成自貿區，把發展與開放再提高一個層次”。

年輕的小城面臨這些挑戰

盡管潛力巨大、雄心勃勃，但阿拉山口的騰飛也面臨發展的挑戰，首當其沖的就是中歐班列的效率問題。長期以來，中歐班列的返程“空駛”問題一直廣為輿論關注，據了解，目前西行班列回程比例雖然已由2017年的53％升至67％，但仍有部分班列返程空箱率較高，甚至因返程貨物不足在國外棄箱或空箱發運回程，造成物流資源極大浪費。

當地口岸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中歐班列的出發地往往分散在中國各個省市，難以做到每列班列都整列回程。“我們希望推動阿拉山口成為一個‘到發點，中國各省所有回程貨物均可在境外節點場站集結成整列發運至阿拉山口，再由此分撥配至國內各省區市，從根本上解決返程率不高問題。”張學海稱，這也是中歐班列逐步市場化的要求。

而如果這一設想能夠得到突破，貿易企業的關稅也可以相對降低，減輕負擔。根據國際聯運進口貨物繳納關稅規定，關稅繳納基數和國際聯運段的路程有關，如果在阿拉山口終止國際聯運，則國內段鐵路運費將不計入關稅繳納基數。

另一大挑戰則是如何引進更高級別的人才。“阿拉山口市今后要適應國際、國內兩種市場，面對阿拉山口的發展做更多頂層設計，我們還需要更多有視野、懂經濟、懂外語、懂國際規則的高層次人才的支撐。目前，我們正在做相關努力。”張學海說。

而與經濟發達地區相比，地處邊境的阿拉山口在基礎設施、產業配套、服務環境等諸多招商引資要素上依舊存在明顯的差距，畢竟這是一座2012年才成立的年輕小城：直到現在，這里也僅有4家網吧、3家福利彩票店、2家幼兒園、1所中學和1個電影院，常作大城市地標的大型商場等建筑在這里還看不到蹤影。和其他經濟特區或國家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相比，阿拉山口恐怕還需要更多來自上層的政策支持，也需要更多有“真金白銀”作用的優惠政策。

無論如何，“一帶一路”建設的宏偉計劃已徹底改變了這個曾經荒僻的邊關口岸的命運。在阿拉山口綜保區的商品直銷中心里，來自湖北的游客吳學恩正在格魯吉亞紅酒專區觀賞，幾分鐘前，他剛剛購買了一袋俄羅斯巧克力。這名千里迢迢來此的74歲老人向《環球時報》記者不停地贊嘆，“沒想到這里的商品物美價廉、種類豐富”，并“預測”以后“東西會更多，更加繁華”。遠處的鐵軌上，火車的轟鳴聲正陣陣傳來，或許這聲音訴說的，正是阿拉山口不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