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前幾天,幾個老朋友在一起抱怨日子年復一年,總覺得一直是在原地打轉,沒什么進步,精力、胃口、睡眠,還比從前退步了不少。不知怎的,話頭扯到了改革開放四十年上,沒想到,頓時就有了“換了人間”之感,并都很慶幸自己趕上了這么一個偉大的時代,盡管很難標榜自己是這偉大時代的創造者,但至少也為這“換了人間”努力工作過,同時也享受到了時代進步帶來的很多便利。于是,馬上都變得有些豪情萬丈了起來。
40年前,我還在上中學。那個時候,“上山下鄉”結束了,高考也恢復了,大學生是“天之驕子”。當時,有句很流行的話,叫“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像我這種以前并不太把讀書當回事兒的人,也開始努力學習了。至于生活上感受的變化,是隨著各種票證的取消,每天餐桌上都能見到肉了;衣服破了,也不必非得等到過年才能換新的,而且家里在短短的一兩年內,就有了電風扇(蝙蝠牌的,扇葉是鐵的,質量好到現在我還在用。老婆幾次讓我扔了,我都沒舍得,因為除了我和幾張照片以外,它可能是我爸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樣東西了)、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
盡管那個時候,考大學還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我還是很幸運地在1983年考上了大學。大學時代給我最大的幫助是讓我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并學會了獨立思考。如果說在上大學以前,我始終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屁孩兒的話,那么,上大學以后,就覺得自己漸漸地變成一個成年人了,并開始有了家、國、天下的概念。
四年以后,我大學畢業,分配工作到北京廣播電視報社——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大學畢業都是國家給分配工作,成為了一名新聞從業人員。那時,北廣報還很小,跟我曾經實習過的日報不能比,人家記者是記者,編輯是編輯,我們一直是采編合一。我還清楚地記得報到第一天的情況。那天,我接受的第一項工作,恐怕在全國企事業單位來說,也是絕無僅有的——
當時,北廣報只有兩間辦公室,大的一間里坐著七個男同事,小的一間里,坐著六個女同事。北廣報在真武廟二條一棟大約建于上世紀70年代中期、兩層還是三層(我已經記不清了)的辦公樓里,樓里還有北京人民廣播電臺的好幾個部門和北京音像公司,局機關就在旁邊一棟同樣的辦公樓里。
那天早上八點半,我到報社,跟王社長報到后,他在把我介紹給當時沒有出去采訪的幾個同事后,就給了我一張空白支票,讓我自己去離得不遠的復興商業城給自己買張辦公桌和椅子,并一指辦公室里領導和普通職工基本上都是一樣的辦公桌椅說:“就這種的就行。”
那個時候的我,哪用過支票啊,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當兒,報社的會計小聶熱情地告訴了我支票是怎么用的。隨后,我便去復興商業城給自己買了一張一頭沉的辦公桌和一把椅子。當天下午,桌子椅子送來了,大家齊動手,一通搬來搬去,給我在這間辦公室里擠出了一塊辦公的地方,然后,我就正式成了那間男職工辦公室里的第八個人了……
30年,變化實在是太大了。起初,我們都是手寫稿件,稿子齊了,編輯自己在專門的版樣紙上畫版式(當時,也有美編,負責設計欄頭兒和在需要時寫個毛筆字標題),畫好后,送到經濟日報印廠排字車間。工人們在幾大排鉛字墻上,揀出一個個鉛字,然后在一塊塊木板上,把版拼好,再在上面鋪張白紙,用油輥子推出小樣,交編輯校對。每次校對完,手都是黑的,哪像現在,寫稿、排版都用電腦了。
再說寫稿,因為我字寫得不好,換筆算早的,用過2046電子打字機、286、386SX(一種286升能版的電腦)、386、486、586,現在用的,我也不知道是幾86了;出去采訪,我用過需要裝膠卷的照相機、比磚頭還大的錄音機(后來是巴掌大的、再后來才是錄音筆),甚至還學過幾天速記,現在一個手機都解決了;以前,我要查點資料得去圖書館,現在只要“百度”一下,足不出戶就解決了,而且也可以“復制”、“粘貼”,分分鐘就能搞定……
由此看來,我的日子還真沒有在原地打轉過,而是跟著時代的車輪,一直是在滾滾向前的,就像一首歌中唱的“長鞭哎,那個一呀甩哎,叭叭地響哎,哎嗨嗨咿呀,哎嗨嗨咿呀,……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哪,哎嗨嗨咿呦……”
感謝我爸我媽,把我生在了這樣一個偉大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