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一肩白云度余生

陳溯

那日黃昏，走在校園的芙蓉湖畔，我忽然慢下了腳步。湖邊一排粗大蒼翠的樹木吸引了我的目光，近前一看，小木牌上寫著樹名——菩提樹。看見“菩提”二字，內心不由生起一絲敬畏之心，書上說痛苦而生菩提，是在逆境中產生的美好心境。

我抬頭仰望眼前的菩提樹，它的樹干粗壯，樹葉青綠，樹皮卻是暗灰的，雖然粗糙的表皮上裂開了一道道神秘的傷口，卻仍然保有一顆純美的真心，開出美麗的花朵。

記得有位哲人說過：“對于你覺得不好的事物，比如苦難與殘缺，你完全可以從中感受到生命的美意。”

假如我們的心靈是澄澈的，精神是超然的，氣韻是柔和的，哪怕是行到水窮處，也能坐看云起，明知是身處于污濁塵世，猶有攬一肩白云度余生的勇氣。這樣的心境，怎能不美好？這樣的心境下，生命不論是歡喜還是憂患，是如意還是不堪，都能散發出它的淡淡幽香。

一日途經集市，一位老者面前擺著一籃舊瓷，我生性喜歡舊物，便上前觀賞。老者熱情地拿出一只瓷枕給我，上面繪著淺絳的舊時美人，許是物件也有些時日了，美人只剩下舊舊的影子，卻依舊是美。

老者見我喜歡，便低聲問：“要嗎？”我遲疑著，老者指著美人身邊的黃梅說：“這瓷枕是我年輕時做的，怕美人孤獨，便在旁邊畫一簇梅，這樣枕在夢里便也有了梅香。”

我大大地驚異了，與老者攀談起來。原來老者年輕時是造瓷廠的工人，后來造瓷廠效益不好，他下了崗，又逢妻子生了重病，老者沒有絲毫抱怨，在家一邊照顧妻子一邊堅持做瓷。慢慢地總算是維持住了生計，之后妻子的病也有了好轉，他自是十分感恩。老者感慨地指著路旁的竹子說：“看到竹子開花了嗎？”我輕輕點頭，花很美。老者卻說：“可你知道嗎，竹子開了花，就是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是它拼盡全力的最后一次綻放啊！”

老者的臉像一張畫貼近眼前，這一刻，我的心里仿佛被什么溫暖著。或許，生命的某些時刻里，我們也曾不知如何走眼前的路，但只要如竹子一樣天真爛漫，傾力而行就好。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

忽然明白，我們為一處風景而傾倒，并不在于風景本身，而在于我們摒棄了生活給予的苦后而滋生出的美好心境。正如沈從文從一架籬笆前經過時，因看見淡紫牽牛花上的露珠而心生美好，所以便覺得那露珠就是他心上人的淚珠，而情不自禁親吻它。

生命本身就是一場盛大的遇見與修行，我們每個人都是人生旅途中的趕路人。不論生命如何起伏變幻，我們且攬一肩白云度余生，時刻擁有一顆豐盈的、詩意的、愉悅的心。來吧，讓我們懷揣澄凈的芬芳，去迎接生命更深層次的靈魂。

那一時，光陰靜暖。

（編輯 紫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