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熊：一字要一命

楊明

在明朝，因文字獄而冤死的文臣不在少數，而其中最為傳奇的恐怕還要數盧熊。盧熊滿腹經綸，聲名卓著，在仕途上本可大有作為，誰知他竟然上奏折直指朱元璋的錯誤，搞得朱元璋下不來臺，因而后來因為一件小事被牽連處死了。

其實在盧熊之前，文字獄已經要了很多文人的性命，所以明朝文人學乖了，寫東西不碰“紅線”，不犯忌諱，盡量少發表乃至不發表看法，一時成了自保的絕招。面對絕招，盧熊很不以為然，他認為學識就是學識，必須求真求實，一旦來了虛假，那文人就不是文人了。

盧熊在元末時曾當過訓導，后來因為學識淵博，又被舉薦到明朝當了個小官。因為盧熊學問好，寫了《說文字源章句》《孔顏世系譜》等著作，加上為人剛直不阿，甘守清貧，名聲非常好，所以逐漸在朝中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后來，有人將盧熊舉薦給朱元璋。朱元璋一看，我朝竟然有如此才華與品行皆出類拔萃的官員，心上一喜，便立即讓盧熊去山東兗州做了知州。

進入朝廷沒多久，就干上了知州，盧熊心里樂開了花，二話沒說就走馬上任。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還是故意給了盧熊一道坎兒。原來，新官上任，照例要啟用官印，發布公告，以昭告轄區。盧熊興沖沖地寫好公告，拿起篆書刻成的官印，像捧著一件珍寶似的稀罕得不行，正準備用印時，突然傻眼了。這是兗州！欺負我不懂篆書嗎？

原來，盧熊不僅學問好，對篆書也是深有研究。仔細一看，官印竟然將兗州刻成了“袞州”。一開始盧熊還自我安慰，這可是一州的官印，不會出錯的。派人找來大量史書，盧熊準備與眾人一起翻閱。

聽到盧熊的命令，一旁上了年紀的老官員悄悄地走到盧熊旁邊：“大人，您是在找‘袞州吧？如果是的話，您不用找了，山東從來沒有‘袞州。”聽完這話，盧熊只覺得腦子里一聲巨響，官印真錯了！還沒等盧熊說話，那人又開口了：“大人不必糾結，官印是根據皇帝詔書刻制的，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行了。”

的確，對盧熊來說，這絕對是個好辦法。自己剛進入朝廷沒多久就升為知州，換做別人早就跪地磕頭叫爺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反正這是皇帝定的，跟自己也沒關系。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死心眼的人，估計都會開竅吧？可盧熊就是不開竅，指著那人就是一頓臭罵：“官印制錯，這是小事嗎？堂堂一州，竟然一直用制錯的官印，你們還沾沾自喜，真是不知所謂。”

罵完下屬，盧熊還不解氣，心想朝中那幫人辦事也太不謹慎了，官印可是朝廷臉面，怎么能如此兒戲呢？于是，怒氣未消的盧熊當即在大堂上，洋洋灑灑地寫了一道奏折，一點也不含蓄，直接挑明兗州官印制錯了，請求朱元璋重新制作兗州官印。

朱元璋南征北戰，對全國地名多少有些了解，剛看到“袞州”，就老臉一紅，大呼不妙。可滿朝文武都在下面站著，總不能當面承認自己錯了吧？那還能怎么辦，就只能沒理也不饒人了。于是，朱元璋當即破口大罵：“盧熊好大膽，竟然在朕頭上咬文嚼字，將兗州故意說成袞（gun）州，是想讓朕滾嗎，真是個混賬東西。”盛怒之下，要不是有人求情，朱元璋差點下令殺了盧熊。就這樣，之前還把盧熊當成寶的朱元璋，立馬將盧熊拉進了“黑名單”。

當然了，朱元璋從小苦出身，受盡白眼和嘲諷，當了皇帝后，自尊心狂增，特別害怕別人批評自己沒文化。這下官印錯了，真是結結實實地被扇了一個耳光。于是，本就殘暴的朱元璋，便一直心懷報復，想要整死盧熊。

可為了顯示仁德，朱元璋也不好明目張膽地整死盧熊。于是，等到盧熊從兗州卸任，負責去浚通河道時，朱元璋隨便找了個借口——“簿錄刑人家屬事”，動用“連坐”手段，把盧熊不明不白地整死了。

不過，盧熊死后，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有人將盧熊的政績和家徒四壁的景象上報了朝廷，朱元璋這才知道錯殺了人。可為時已晚，盧熊已死，朱元璋也只能暗自后悔不迭了。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