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花和紅玫瑰的故事

郭靜雯

佳木繁蔭，蟬鳴依稀。我的高中生涯開始于這么一個綿長燥熱的夏天，周遭的灰塵和一些女生的劣質(zhì)香水味交織在一起，我厭惡的皺了皺眉，為自己中考失利感到絕望。

我抬頭，目光對上剛進教室的一個女孩子，似有鉆石般的無瑕光芒，又像金屬的冰冷質(zhì)感，我笑了，她也笑了。我們都看見了對方與周遭環(huán)境的格格不入，以及棋逢對手的喜悅。

“我是木沐。”

“洛洛。”

我握上了面前那只白皙的手，窗外陽光明媚，一派歲月靜好之相，我此刻還不明白，攜同那笑意闖進我狹小世界的，是怎樣的萬水千山。

兩個發(fā)光體之間的斗爭，從來都不會停止。我始終端著溫柔的人貌，卻在木沐的張揚、不可一世下黯然失色，我心里的毒蛇悄悄探出頭，她憑什么比我受歡迎？我一臉不爽，在洗手臺前洗了把臉，恢復(fù)了得體的笑容，轉(zhuǎn)頭卻撞進了木沐狡黠的眸中。

“洛大小姐的變臉術(shù)我看到了呢！”我雙手抱胸掩抑掉狼狽，平靜的語調(diào)，“那又關(guān)你什么事呢？”

“小說社，我辦的，你來不來。”木沐的眼里金屬的冰冷質(zhì)感閃動著鎏金的光芒。她在說啥？她怎么知道我喜歡小說的？驚異，喜悅，一系列情感交織在我的心頭。

“來就來！”

我匆匆挑出憤怒的那根線，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吸了口奶茶，沖動不好，我討厭別人看我寫的東西，那讓我覺得自己像動物園里的動物，會被嘲笑吧。我看著漫天紅葉優(yōu)雅的飛舞，劃出我接下來的軌跡。

后來，小說社的雜志《時間光錐》辦得很好，薄薄的紙張在同學(xué)間傳來傳去，我拙嫩的文筆發(fā)為鉛字，灰白的棱角在我眼中綻出大片鮮花，燦爛的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同學(xué)們并不是你所認為的傻子。”

“你躲在角落是不能要求世界給你萬眾矚目的哦。”木沐的話回響在耳邊。“木沐，我有一個故事。”我不知不覺說出了最想說的話。

“從前有一朵白蓮花，孤芳自賞，對夸贊她的人投去不屑的目光，后來，聽人說玫瑰是世界絕艷，一怒之下，便拜訪了一朵紅玫瑰，卻被玫瑰用刺脅迫著一起為大家送去了芬芳。”

“后來白蓮花和紅玫瑰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木沐狡黠的笑了。

“你走開，太惡俗了。”我翻了個白眼，“后來，白蓮花的嫉妒心與日俱增，可它沒有刺，只能讓惡意在心中發(fā)酵，直到有一天大雨滂沱，一切都凋零了，黑色的花心被擊碎在雨幕中。”說完后，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眼中映出未來的黑暗和一直以來的迷茫。

“我中考發(fā)燒了，你呢？”

“我啊，家里出了點事。”木沐自嘲的笑了，“紅玫瑰的刺其實沒什么用，她刺不穿蓮花的花瓣。若蓮花萬念中無一分善意與溫暖，是不會留下來的。而有善意的生靈，一定能度過暴風(fēng)雨，迎接云縫中露出的天光。”

在誰的黑暗中，大片紅玫瑰盛開。晚上我失眠了，我聽見噼里啪啦的雨聲中，玫瑰揮舞著孱弱的刺。

“我來救你。”又像是木沐對我伸出手，明明是從未出現(xiàn)的場景，卻在我腦中那么清晰，我是不是真的清晰的問過，誰來救救我？

文字在時光的齒輪中遠去，只存留于記憶剪影中。轉(zhuǎn)眼高三，我盯著紙上的數(shù)學(xué)題，一臉絕望，我和木沐已經(jīng)很久沒說過話了。我抬頭看見了窗邊挺直的背脊，咬咬牙，繼續(xù)埋頭強迫自己學(xué)習(xí)。

高考結(jié)束了，我走出考場，看到了站在樹下對我伸出手的木沐，我笑了，跑過去緊緊抱住這枝張揚的玫瑰。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我無法抑制住自己，似囈語一般，鋪天蓋地的想說“謝謝”。

畢業(yè)旅行，我和木沐去了云南，在大理的繁花似錦后，我們登上了梅里雪山，冰冷的寒風(fēng)和曬在身上的溫暖陽光交織出奇異的感受。我們拍了張照片，綿延的雪線，金紅的日光，兩個女孩子笑靨如花，面容相似得可怕。

“木玫瑰。”我說，“感謝你盛裝蒞臨我的青春。”

“洛蓮花，恭喜你，終于成了驕傲的玫瑰。我也一直想成為溫柔的人。”木沐笑了。

我們一同寫下了一張明信片：

我沒能踏遍這萬水千山，卻與塵埃中邂逅了你。

余生與你共執(zhí)筆。

署名是白玫瑰和紅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