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珠與云門

◎ 小野

有一天，兒子堅持要我陪他打一場彈珠，打完彈珠之后，兒子又問了我許多有關我們那個時代的流行，然后他很羨慕地說：“我覺得你們的時代比較好玩。”

我們那么貧乏的成長經驗竟然還能引起他的興趣，顯然他并不滿意現在所接觸的情境。想想除了電腦游戲之外，他似乎對整個時代的流行漠不關心。我有時會擔心他和同學之間沒有共同話題，就試著鼓勵他去翻翻《少年快報》之類其實我并不認同的流行東西，可是他總是搖搖頭。

因為我愈來愈不了解青少年的心理，所以每回全家有活動，我都得試探一下兒子的興趣。

去年九月云門舞集復出，我和老婆都想去重溫屬于我們那個時代的舊夢，于是問兒子有沒有興趣，他點點頭。

看完表演后，我問兒子和女兒比較喜歡哪一個單元，他們竟然同時說：“浮云。” 原本跳得像打太極拳一樣緩慢而抽象的舞蹈竟然是他們的最愛，看來我得重新評估孩子們的品位了。

今年云門舞集又推出了“射日”，正逢兒子、女兒要考試，我又問他們要不要看。女兒不用說是一定要去的，兒子竟然也說想去看，于是我們全家人再度去看“射日”。“射日”是由原住民的神話改編，充滿了相當原始而豐富的肢體表演，而且加入了許多少年和兒童舞者，看得臺下的觀眾發出陣陣笑聲。

看完“射日”回家已經十點多，兒子連忙回書房寫沒有寫完的考卷，讀明天要考的科目。

我和老婆安慰他：“難得開一次夜車，我們陪你讀。”

兒子平日沒有任何補習任務，通常在十點半之前就會被我們趕上床睡覺，所以他很少有開夜車的機會。我們相信在他未來的回憶中，會比較記得云門舞集的“射日”，而忘了那些考不完的考試。

當我坐在臺下看著那些曾經看過不止一遍的舞蹈時，心里會想：還好云門舞集又復出了，讓兒子的時代也能有它，那么他就比較不會太羨慕我們的時代，而且我們之間的代溝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