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姜科：佛花傳來的馨香

史軍 子鵺坊

風俗是個很奇怪的事情，有些時候我們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件事兒的真實原因或者理由，等追根究底之后，才發現，有些習俗的源頭竟然是如此意外。比如說，我們都認為用粽葉包粽子是為了讓汨羅江中的屈原免受魚蝦的騷擾，其實那不過是因為粽葉是糯米糕的包裝，同時還有防腐的效果；再比如，有很多地方禁止小朋友吃雞爪，說寫字會手抖，其實八成是怕雞爪中的小骨頭卡住孩子的嗓子。

在花卉之中這樣的習俗更是比比皆是。云南西雙版納的傣族朋友們愛花，特別是女孩子都要在頭上別幾朵淡黃色、如孔雀展翅般的馨香花朵。而這種被稱為黃姜花的美麗花朵，還是佛教的“五樹六花”之一，這種配飾和傳說之間會有什么關聯嗎？

姜的家族不缺花

一提到生姜家族，我們能夠想到的就是各種調料，從最家常的生姜，到最容易讓人誤認為罌粟的草果，以及經常作為燉肉料出現的豆蔻和咖喱中的姜黃，這些都是姜科植物家族的成員。毫不夸張地說，姜科植物的存在，讓我們的餐桌有了多變而豐富的滋味兒。說到這兒，可能有些朋友納悶兒了，明明是說傣族女孩子頭上的花朵，怎么就扯上了調料。那是因為姜科植物也是能夠提供美麗花朵的家族，黃姜花就是其中之一。

黃姜花所在的姜花屬一共有50多個成員，分布在中國的有15個種，這個屬的花朵在姜科家族中顯得特立獨行，就算是放在庭院中也不輸于那些美麗月季和郁金香。以黃姜花為代表的花朵，有著一個碩大的像鳳凰尾巴的唇瓣，還有一根高高伸展的就像是孔雀脖頸的花蕊，而孔雀的翅膀并不是花瓣，卻是變成花瓣模樣的退化雄蕊。這樣的花朵成為姜花屬植物特有的身份標志。這些小孔雀一樣的花朵在花園里顯得分外特別。

當然了，姜花的特點還不僅僅在花朵的美，更在花朵的香。

姜花不是靜悄悄地開

說起來也有趣，在西雙版納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傣族姑娘們在頭上別上特別的黃姜花，最初其實并不是為了讓發髻更好看，而是有一些特別用途。傣族有一個保護頭發的傳統做法，就是用發酵的淘米水來洗頭，這樣的洗發水確實能讓頭發更漂亮。但是，在炎熱的熱帶地區，這淘米水的餿味兒可不好聞。如何能讓美麗沒有味道呢？那就戴幾朵黃姜花吧，黃姜花的馨香壓過了淘米水的氣味兒，美麗馨香兩不誤了。

不同姜花屬植物的香味有所區別。為了搞清楚到底是什么香氣物質能吸引人類的注意，科研人員分析了常見的姜花屬植物的芳香花朵。結果發現，總香氣相對含量與我們平常的感官并不一樣。分析顯示，白姜花的香氣物質最多，金姜花次之，而黃姜花只比紅姜花多一點點。但是毫無疑問，黃姜花花朵的濃郁程度要遠遠超過它的姐妹們。這是為什么呢？

其實，這是我們的嗅覺感受在跟我們做游戲。人類對于不同氣味兒的感知靈敏度是不一樣，比如說只要有一點臭雞蛋氣味兒就會引起警覺，但是很多花香卻引不起注意。姜花屬植物的氣味兒也是如此，這其中，萜烯醇類最受人類鼻子待見。而這類物質恰恰是黃姜花的強項，于是傣族女孩子首選黃姜花了。

到今天，洗發用品早有了大變革，但是黃姜花的香氣依舊。當然了，人家的香氣壓根就不是為人類準備的，它們要吸引的是為花朵提供服務的昆蟲。

開姜花各有絕招

姜花屬的植物不僅在吸引動物上有特點，在搞定動物傳播花粉這件事兒上也有絕招。姜花屬植物都有長長的存蜜的距，可以引誘蝴蝶和蛾子這樣的長嘴昆蟲把嘴巴插進去，在這個時候就把花粉抹在蛾子或者蝴蝶的身上。當這些昆蟲到下一朵姜花屬植物上進餐的時候，花粉就完成了傳遞。

但是，問題并沒有這么簡單，有些動物的嘴巴特別長，看起來就可以吃免費午餐。比如長得像蜂鳥的天蛾，它們嘴巴可以長達數十厘米，這樣的長嘴巴可以輕松插進花朵中，又不用擔心沾到花粉，簡直就是強盜食客。

但是，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黃姜花的兄弟白姜花就具備對付這些不厚道食客的絕招—它們的距非常細，非常長，當天蛾吸食花蜜的時候，就會連帶里面的一點點空氣吸干凈。結果呢，就好像有人不小心把汽水瓶吸到舌頭上一樣，天蛾的嘴巴就被黃姜花吸住了。為了掙脫，天蛾只能瞎撲騰，結果就沾上一身花粉。這也算是對偷嘴食客小小的懲戒吧。

奇葩姜科花朵的奇葩事兒

其實姜科植物的聰明勁兒還遠不止于此，它們不僅能在餐桌上大顯身手，還能操控昆蟲為自己的繁殖賣力氣。

比如說山姜屬植物的雌蕊柱頭是會運動的。這些細細的圓柱狀的花柱，就藏在寬大的如鼻子一樣的雄蕊中。當山姜釋放花粉的時候，柱頭就處于抬起狀態，昆蟲是接觸不到柱頭的。這樣就避免自己的花粉落在自家柱頭上，自然也就不用擔心近親繁殖了。而有些植株會先把柱頭伸下來，變為接收花粉的狀態，等到把外來花粉接收得心滿意足，才會把柱頭收回去，變成釋放花粉的狀態。這樣的行為只能用詭異來形容了。

當然了，姜科植物帶給我們的震撼還不止于此。如果動物不配合，或者壓根兒就沒有動物幫助它們授粉怎么辦？這也難不倒這幫姜科植物姐妹，黃花大苞姜花粉會流動。我們平常見到的花粉都是粉末狀的，就像百合花的花粉那樣。但是黃花大苞姜的花粉，卻不一樣，當它們的雄蕊花藥打開的時候，就會流出黏糊糊的像鼻涕一樣的花粉液體，這些液體會慢慢流向柱頭，很快就會完成自花授粉。

有些同學可能會覺得奇怪，明明就是要避免自花授粉才能得到優質后代，但是這個黃花大苞姜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呢？這其實是它們長期適應其高度潮濕缺乏傳粉昆蟲的生境的結果，在雨林下層溝谷環境中，很少有昆蟲光顧。與其顆粒無收，那還不如將就著結出一點種子來的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