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路
年輕時,涉世未深愛上了渣男,一個人把女兒撫養成人后再遇愛情。可是,這一次的愛人居然愛上了自己的女兒!愛情真的如此不堪嗎?事情的真象到底是怎樣呢?
林琳承認自己的個性有些敏感,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要拜她的第一段婚姻所賜。
21歲那年,涉事未深的林琳結識了開游戲廳的趙俊。人如其名,趙俊長得英俊瀟灑,很討女孩子喜歡,林琳于是也成了趙俊的一名癡心迷妹。很快,兩個人便由同居、懷孕發展到了結婚、生女。
可是婚后不久,林琳就發現了一個讓她感到痛心的事實:一紙婚書并不能讓每個男人都完成蛻變、成熟長大。趙俊仍和婚前一樣,像一匹不懂收心的脫韁野馬,和每個略有姿色的女孩打情罵俏,對每個投懷送抱的妹子來者不拒。林琳為此痛苦不堪,心力交瘁,但為了給女兒趙曉一個完整的家,她一忍再忍,誰知趙俊變本加厲,反而在趙曉3歲那年拋妻棄女,鐵了心另尋新歡。
此時的林琳早已對這樁泥足深陷的婚姻心如死灰,想著早做了斷,對自己和女兒也是一種解脫,便痛快地簽訂了離婚協議。可是女兒趙曉當時年紀尚小,林琳因為之前聽了太多繼父侵害繼女的可怕故事,于是決定將再婚計劃無限期延后,直到趙曉長成了亭亭玉立的19歲少女,她才安下心來考慮自己的個人幸福。那一年,林琳剛好40歲。
和肖劍的相遇,一直讓林琳感到不可思議。那一天,經理交給林琳一個任務:酒店大堂準備更換一組壁畫,需要找一位熟手畫師。林琳不敢怠慢,趕緊打開同城網站開始檢索,誰知竟然一下子搜出來900多個結果。如果一個一個點開去看,肯定要累到吐血不可。
20天后的5月11日是女兒趙曉的生日,林琳突然腦洞大開,點開第5頁的第11條結果看時,發現對方不但擅長畫油畫,畫風也十分接近經理的要求。致電過去,對方的開價也還算公平。就這樣,肖劍誤打誤撞地接下了林琳負責的項目,而他的作品也的確令人驚艷,以至于林琳當月的績效工資因此多出300多塊。運氣真是不錯,她不由暗自慶幸。
而讓林琳意想不到的好運氣還在后面。結算完畫款沒幾天,肖劍突然約她去自己的公司坐坐。多個朋友多條路,林琳沒有多想,欣然赴約。可是到了肖劍的公司,她卻發現對方邀請自己的目的,絕非隨便坐坐那么簡單。
肖劍給林琳詳細介紹了公司的主營項目,甚至還有意無意地透露了賬面流水。剛開始,她不解其意,后來才意識到肖劍是在向她展示事業和財力基礎。等到午餐時間,肖劍盛情邀請她到與公司一街之隔的私宅,品嘗他做的拿手魯菜時,這個男人的用意,哪怕再遲鈍的人也猜得出來了。
其實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肖劍都不是林琳能隨意拒絕的男人。他雖年過四十,卻風度翩翩,自帶一種學藝術之人的卓然氣質。再加上事業有成,體貼入微,說不動心,那是假話。
林琳接受了肖劍的求愛,并喜不自勝地期盼著在女兒生日那天將肖劍帶回家。然而她不曾想到,正是這個決定,讓她陷入了永無寧日的情感糾纏。
林琳永遠忘不了女兒趙曉和肖劍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原本她已為趙曉準備了一套突顯清純氣質的套服,可趙曉卻執意從母親的衣櫥里挑了一件大開領的連衣裙,她說不想被肖劍當成孩子,一定要在肖劍面前幫老媽加分。
林琳看著女兒微笑,可是當肖劍第一次與趙曉四目相對,林琳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肖劍看趙曉時眼里閃爍的光芒,讓她感覺五味雜陳。
“我見過你媽媽穿這條裙子,你穿的話,又是一種感覺。”林琳順著肖劍的目光看向女兒,這一天的趙曉確是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發光體。她曲線玲瓏,時而青春洋溢,時而性感妖嬈,就像她自己希望的那樣,怎么看都不像個孩子。林琳知道,是自己一直把趙曉當作孩子看待,而在她的熟視無睹之下,趙曉其實早已含苞待放,暗香浮動。
那晚的生日宴,肖劍和趙曉談笑甚歡,這原本是林琳希望看到的畫面,可她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千般思緒在內心糾纏,搞得她神不守舍。切水果時,甚至險些割破手指,惹得趙曉一陣驚呼。林琳看向肖劍,發現他的視線正停駐在趙曉臉上,表情充滿了寵溺,而這種表情在她與這個男人相處時,是從未看到過的。林琳內心的不安和猜疑變得越發強烈,又隱隱有幾分無法言明的難過。
兩個星期之后,林琳無意間發現的一件事,似乎驗證了她之前的不祥預感,這讓她整個人都跌入了無底的深淵。
那一天,林琳拿著肖劍的兩條西褲送去干洗。肖劍離異多年,膝下只有一個上大三的女兒。兩個失婚多年的孤男寡女自然而然過起了“走婚”生活,林琳從未覺得照顧肖劍的生活起居有何不妥,直到干洗店老板例行檢查衣物時,從一條西褲里翻出一張購物發票,她才后悔不該如此深入對方的生活。因為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并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那是一張女士腕表的票據,兩天前購買,付款金額讓林琳嚇了一跳,居然有5600元。這么貴重的手表是送給誰的?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沖動之下,林琳馬上就想打電話跟肖劍問個明白,但終究還是在最后一刻找回了理智。
她將發票收進錢包,然后去了票據顯示的商場,并在專柜找到了那款手表:銀色表盤,黑皮表帶,羅馬數字。林琳記住了手表的模樣:我倒要看看在肖劍心目中,到底誰的手腕配得上這只手表。
林琳惴惴不安地過了一整天,誰知那個讓她焦慮不安的答案卻在當晚出人意料地提前揭曉。回家的趙曉剛出現在玄關,林琳就敏感地注意到了女兒手腕上多了一樣似曾相識的東西,走近看時,發現正是自己幾小時前在商場看到的那只手表。
真相竟然如此殘酷。那一晚,林琳徹底失眠了。她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聽一聽肖劍的解釋。電話打過去,肖劍的說辭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趙曉那么乖巧,那只手表是我補給她的生日禮物,算不了什么。我本來也想送你一件禮物的,明天我們一起去商場挑挑看吧。”
林琳最終得到了一只價值9800元的手袋,看起來比趙曉的腕表更貴重,也更招搖,可她的心里卻還是留下了解不開的心結:肖劍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的?那只手袋究竟是他誠心相送,還是怕揭穿真相所施的障眼法?林琳找不到答案,對肖劍和趙曉的猜忌也更深了。
六月,開始放暑假的趙曉突然提出要和同學去黃山旅行,林琳答應了,心里想著正好趁此機會和肖劍培養一下感情,誰知肖劍卻告訴她要和同事去安徽出差一周。林琳的疑心病再次發作:兩個人都去安徽,方向一致,地點相近,莫非相約而行?
最終,林琳用趙曉和肖劍都有同伴隨行寬慰了自己。可是欲罷不能的疑慮仍促使她給趙曉的同學和肖劍的公司打去電話,結果卻得到了兩個讓她五雷轟頂的消息:趙曉的同學因為母親生病住院,取消了旅程;肖劍的同事也因為太太早產而不得不中斷了出差任務。趙曉和肖劍居然都是獨自南下的,林琳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肖劍是她多年來第一個想要托付終身的男人,她不想輕易放棄;而為了好好撫養女兒,她犧牲了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光鮮亮麗的青春年華,完全沒有自我地活著,她不相信趙曉會背叛自己。可是19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況且趙曉又比同齡女孩更加早熟,她對有形有款、事業有成的肖劍產生好感和迷戀,說起來也并不稀奇。
想到這里,林琳瞬間淚奔。看看照片中如鮮花一般嬌嫩的女兒,再看看鏡中掩不住歲月痕跡的自己,她未做任何抵抗,便任憑自卑和嫉妒將自己吞噬。
從此以后,林琳只有依靠安眠藥才能獲得睡眠,也必須服用抗抑郁藥才能換來片刻的內心平靜。然而對于愛情和親情的渴望與眷戀,又阻止她用最難看的方式撕開所謂的真相。時間一長,連林琳自己都懷疑她究竟還能撐到幾時,又到底什么才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進入七月,林琳因為生病,已經有一周時間沒去肖劍家。一個周末的下午,她未做提前通告便主動登門,肖劍開門時,林琳隱約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一絲驚訝。
晚上就寢之前,林琳打開衣柜,準備拿自己的睡衣,不料卻看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東西。那是一件粉色印花圖案的全罩杯胸衣,即便它燒成灰,林琳也認得那是趙曉的。數月以來的懷疑和猜測,終于在這一刻以最殘忍、最冷血的方式呈現在她的眼前。
林琳感覺自己仿佛一列失控的火車,如果在滑出軌道之前不做些什么,剩下的,就只有自我毀滅。她沖入廚房,抓起一把鋒利的窄刃刀,將肖劍逼入了客廳死角。
“為什么你要和趙曉一起欺騙我?為什么要對我做如此殘忍的事?”她聲嘶力竭地質問肖劍,肖劍則一面閃躲,一面大叫:“林琳,不是那樣的,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然而這一次,林琳已經不準備再聽肖劍的解釋,她揮刀撲向這個她用情至深的男人,眼見殷紅的鮮血從肖劍的腹部奔涌而出,那一刻,她竟然感覺到了徹底的解脫。
林琳最終被判處死緩。入監半個月后,在整個審判過程中一言不發的趙曉探視了林琳。她告訴母親,自己和肖劍之間根本沒有發生越軌行為。那件粉色內衣之所以出現在肖劍的家里,是因為有一天她在肖劍公司附近被大雨淋透,偏巧被肖劍看到,他帶自己回家洗了熱水澡,還拿出女兒的內衣給自己替換,那件濕透的粉色內衣就這樣被遺落在了肖劍的家里。
一直目光呆滯的林琳,此時終于將視線轉向趙曉:“你說你和他沒有任何超越常規的關系,可你們表現出來的,為什么總讓人不由不產生遐想?”
趙曉兩眼噙淚,與母親開始了有生以來最坦白,也最深入的一次對話:“我沒見過自己的爸爸。您從來不提,我也從不敢問。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優秀的人,而肖劍符合我對完美父親的全部想象。我崇拜他,如果說潛意識里對他也有好感,我也不想否認,可我真的什么也沒做。您辛苦把我養大,我死也不會傷害您。”
林琳的眼淚也奪眶而出,“那你為什么要和他一起去安徽玩?”趙曉瞪大了雙眼:“什么時候?上次我被同學放了鴿子,自己一個人在黃山玩了兩天。我連肖叔叔也去了安徽的事都不知道。”趙曉看向母親,發現林琳的目光重又變得渙散而呆滯。
是人就有感情,有了感情便容易為情所困。無論親情還是愛情,人一旦迷失其中,就會身陷困局,難以自拔。林琳最終沒有為自己的疑心找到正確的出口,她的壓抑和沖動釀成了無法挽回的悲劇,結局令人唏噓感嘆。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