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之苦

經常會有人家里孩子問我高考選志愿的事兒，每次都焦慮異常。學習好，會考試的孩子需要選擇，學習不好的孩子，也需要選擇。有的時候，好像是在一堆爛蘋果之中，挑選一個比較不爛的。是出國留學還是在國內讀，也是一個難抉擇的事兒。有些家長，孩子成績不好，在國內考不上好一點的學校，家里又比較有錢，倒是簡單了，最難的，是那些成績似好非好，家境介于有能力和無能力之間的家庭，在這個問題上，最為糾結。

人之為人，抉擇是無可避免的事兒。小到買菜，大到找工作、找對象，一生之中，總是要選，想不選都不可能。過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父母在抉擇，沒有不選的道理。在經濟學上講，只要進行了選擇，按下了鍵，就意味著放棄了其他的機會，付出機會成本，是難免的。無論選了哪個，由此帶來的一切，你都得受著。如果所選有幸是最佳或者次佳，當然皆大歡喜，萬一碰上了最次，那也只好忍了。實在不肯忍，放棄掉，進行第二次選擇，這里的代價你是無論如何都要支付的。有時，這個代價讓人難以承受。

抉擇是有樂子的。如果你是貴家公主，在眾多的帥哥之中選中意人，你是富二代，在眾多美女中選最滿意的那一個，這樣的選擇，透著得意，透著驕傲和自豪。萬一選錯了，丟開就是。但是，更多的抉擇，實際上是一種折磨。古希臘神話寓言中，說一頭驢子，在兩堆完全相同的干草面前無法抉擇，最后活活餓死了。當然，真的驢子是不會這樣蠢的。真會餓死的不是它們，而是人，人的世界里，確有無法抉擇最后統統放棄的事例。

人比較貪，往往什么都想要，讓他們放棄，是一種非常難以忍受的痛苦。這山望著那山高，是人之常情。做了一種選擇，馬上后悔，是人之常情。害怕因為抉擇而帶來的后果，進而躲避抉擇，也是人之常情。

現在有本事的父母，每每替自己的孩子做抉擇，買菜買衣服這樣的小事，就不必說了。從選擇專業，到找工作，甚至找對象，都替孩子做主。不希望家長做主的孩子當然有，但習慣了家長替他們選擇的人，也是不少。唯一不確定的是，萬一家長死在孩子前面，已經習慣了不抉擇的孩子將怎么辦呢？

其實，抉擇，或者說選擇，是人生的一部分，逃無可逃。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選錯了，而是沒的選。買菜的時候，你的錢只能買爛菜幫子，上大學，只能在最差的學校里挑，找工作，根本沒有好的機會。更進一步，你只能由別人決定你的命運，而決定你未來命運那些人，你根本沒得選。人家想怎么樣，就可以怎么樣，你一點脾氣都沒有，也不能有。

（摘自“張鳴微信公眾號”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