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松
紙婚年,她和他的婚姻有了別扭。
“你干嗎總把襪子疊了卷起來,多麻煩呀!反正還要穿的。”那天她正在專心疊他倆的襪子,丈夫冒出來這么一句。
“哪有你這么怕麻煩的,這是規矩。都像你這樣有前手沒后手的,那生活不亂了套了。”她的一雙杏眼盯著他。
“我看不見得。”
“那好,以后你的我就不管了,我就只疊自己的。”
襪子要疊,衣服要疊,就連手絹也要疊。這些小活計,是她打小跟媽媽學的。以后她疊她的衣襪,他晾他的衣襪。他總是隔幾天到陽臺的衣繩上去取,而她則到放著樟腦球的衣柜里去拿。把折疊好的衣襪重新打開穿上,每每這時,她的衣襪散發出一股清香,她興致好時就哼起了小調。他在一旁刮胡子,那電動剃須刀一遍遍修理著,試圖要把她那清香的歌聲壓倒似的。
每天早晨起來掃地是他從小的習慣。這是媽媽教他的,即使高考前最要緊的那幾個星期也沒有落下一次。媽媽就說,我兒有出息,一個事情能堅持那么長久,一定是塊好料。在考試的第一天,由于緊張,前兩科沒有考好,媽媽說沒關系,我兒不會失敗的。于是他依舊堅持早起掃地,參加高考。結果,那年他考上了省內一所重點院校,并認識了她。他感謝媽媽教他穩住心情的方法——掃地。以后,房子里即使沒什么不潔的地方,他也例行公事地劃拉一遍。她就有了微詞:“家里的地面都趕上床了,你不嫌累?!”接著她又說,“喂,我說你這種鍛煉方法有點敷衍了吧,有能耐每天早晨到門前的單雙杠上甩打兩下,那才真叫鍛煉呢。”
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去理會。她與他誰也改變不了誰。
那天,他出差了。她一個人在家,心里空落落的。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是在跟同事或姐妹吃喝。晚上回到家里,依然空落落的。沒有他的電話。第四天早晨準備出門,腳一下子碰到了他用過的掃帚,她下意識地撿起來,把三間房的犄角旮旯都掃了一遍。她發現屋子里真的有臟東西,盡管地面上光潔如鏡。她掃完地后,感覺心情舒暢多了。她哼著歌,出了門。到了單位,姐妹們問她為啥這么高興,她說:“掃地,掃了一次地。”
那天,她出差了,他一個人在家。晚上洗完襪子晾在衣繩上,發現她的襪子還晾著,想取下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離開了。第二天第三天,她的那雙襪子依舊晾在那里。他一個人吸著煙,看著電視里的肥皂劇,直打哈欠。這時,一個廣告插入,他眼睛亮了一下,廣告里的女人多像自己的太太呀!他猛地想起了她的襪子。他走過去將它們收下來,按照她的方法卷疊著,不一會兒,那兩只襪子像聽話的娃娃卷成一個團,在床上滾動,他出神地看著,眼前出現了她和她舉著的粉拳。
這一夜。他做了個夢。
夢中,他疊著襪子,她掃著地,然后他們甜蜜地擁在了一起。
(摘自《羊城晚報》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