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員的憂郁

cathy

世界杯的一個月，等于人間的四年。

因為世界杯，我們確信，足球很可能是最有藝術感的一種運動。

運動中的身體，碰撞中的身體，往往能帶給我們極大的沖擊。

當你在人群當中，或者在電視屏幕上面，看到歡騰的人海時，你是否有時候，反而會感覺到一種極大的清醒？

德國文學家歌德認為，身體對于美的感受，特別容易在人群當中被喚醒：

在洶涌推擠而不斷前行的人海中晃蕩，是一種奇特而孤獨的經驗……在人群之中，在躁動不安的氛圍里，我第一次感到平靜與自我。街上越是吵雜而喧鬧，我就越覺得安然自得。

在數以萬計的觀眾當中，人們會感覺到“我屬于這里”的歸屬感，抑或是會在某個片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關于足球，關于孤獨，奧地利文學家彼得·漢德克，在小說《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中，有著獨特的書寫。

小說的開頭是這樣寫的：“當安裝工約瑟夫·布洛赫——他以前是個著名的守門員——上午去報到上班時，他得知被解雇了。”

慢慢的，我們會發現，布洛赫根本搞錯了。但是，那又如何。他很快就選擇在城市里游蕩，后來還掐死了跟他一夜情的電影院售票員，之后被通緝。小說最后，他在球場看著一個守門員，正在面對罰點球。

到底是誰在焦慮呢？喜歡足球的人，可能要抗議了。關鍵字明明有守門員，有罰點球。但是，沒有優雅的身影，更沒有運動的激情。

在這本仿佛跟足球有染的小說里，運動員的奔跑、閃躲，或者假動作，無處可尋。我們從第三人稱的描述里，看到的是身體在生活當中的漫游，被剝離出來。

小說家不帶感情，疏離的筆法，讓我們重新發現身體的孤獨。

對古希臘人而言，展示身體也是展示自信跟尊嚴。羅馬人認為展示身體，也在承諾愿意接受嚴苛的紀律。自信跟紀律，都要求身體與心靈的平衡。

現代人怎么看身體呢？對社會學家而言，他們認為身體至少可以從世界的、社會的、消費的、政治的、醫療的等五大角度切入。

然而，承認吧，你最容易想到的，應該是欲望的身體，或者說，身體的欲望。

高顏值的男性臉龐，穿著筆挺西裝的球員身體，總能帶給人們許多愉悅。那些緊張、期待、歡欣、專注的分分秒秒，讓世界杯的每個片刻都高潮不斷。

不過，生活還是要繼續。壞消息是，我們沒法一直射門。好消息是，我們不需要天天面對罰點球。

欣賞足球賽，就像觀看所有的運動賽事一樣，這是現代人鐘愛的儀式。

你在特定的時間，到特定的空間（或屏幕內的世界），和所有人扮演每個人應該扮演的角色。然后，一起享受，儀式加諸到身體與心靈上的穩定感。

然而，告別世界杯，回到現實人生，再去看看雕塑或者畫布上的身體。也許，你會感覺到獨立的身體，似乎帶有超現實的，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憂郁。

現實生活中的你我，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