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文藝海洋迷的誕生

郁李

有小讀者來信說，他每次去海邊玩，都要背著“寫旅行日記”的沉重包袱，除了“藍、遼闊、海天一色”，真的不知道還有什么描寫大海的好詞了。為此，我們請教了語文老師，老師給了一條很棒的建議——借鑒。沒錯，與其苦思冥想，不如先看看大作家們是怎樣描寫大海的。下面這些經典的“海洋主題”文學作品，一定能帶給你靈感。

海洋·詩歌

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節選）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詩人海子道出了多少人的心愿！想必僅僅看到標題，你的腦海中就已經浮現出一幅幅畫面了。大海廣闊浩蕩，是可以找到幸福感的地方，海子在詩中寄寓了單純美好的愿望。

舒婷《致大海》（節選）

大海的日出

引起多少英雄由衷的贊嘆

大海的夕陽

招惹多少詩人溫柔的懷想

……

大海——變幻的生活

生活——洶涌的海洋

詩人舒婷筆下的大海，有漲有落，有風暴，有平靜。多變的大海，雖不完美，但很真實。海的起起伏伏，不正像我們有悲有喜、包羅萬象的生活嗎？

普希金《致大海》（節選）

哦，再見吧，大海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莊嚴的容光

我將長久地，長久地

傾聽你在黃昏時分的轟響

我整個心靈充滿了你

我要把你的峭巖，你的海灣

你的閃光，你的陰影，還有絮語的波浪

帶進森林，帶到那靜寂的荒漠之鄉

普希金是一位在俄國沙皇的獨裁和暴政下，卷入政治爭斗而受到迫害的詩人，他在即將被流放到遠離大海的俄國南部時，寫下了這首詩，告別象征自由的大海。但詩人并沒有絕望，他要把大海的氣息帶到“荒漠”去，讓更多的人了解自由的美好。

萊蒙托夫《帆》（節選）

蔚藍的海面霧靄茫茫

孤獨的帆兒閃著白光

……

下面涌著清澈的碧波

上面灑著金色的陽光

不安分的帆兒卻祈求風暴

仿佛風暴里有寧靜之邦

萊蒙托夫是繼普希金之后，俄國又一位偉大的詩人。雖然萊蒙托夫沒見過普希金，但心里是很崇敬他的。這首詩也采用了大海意象，表達了詩人對追求自由的義無反顧。為什么孤獨的帆遇到風暴也在所不惜，答案可想而知了。

艾米莉·狄金森《藍海》

我的河兒流向了你

藍色的海！是否歡迎我？

我的河兒等待回音

大海啊，慈祥而博愛

我將從污濁的角落里

引來一條條的小溪

大海啊，請你接納我！

這首詩出自美國傳奇的隱士詩人艾米莉·狄金森之手。短詩《藍海》的題材很簡單——海納百川，而詩人將自己置身其中，化作無名的河流，表達出了對海的向往。

高爾基《海燕》（節選）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云。在烏云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一會兒翅膀碰著波浪，一會兒箭一般地直沖向烏云，它叫喊著——就在這鳥兒勇敢的叫喊聲里，烏云聽出了歡樂。

海燕有著“暴風雨的預言者”之稱。蘇聯文學家高爾基描繪了勇敢的海燕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上飛翔的壯闊情景，意在歌頌革命先驅們的戰斗精神。“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這句名言正出自《海燕》這首經典的散文詩。

海洋·散文

莊子《秋水》（節選）

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曰；“野語有之曰；‘閑道百，以為莫已若者。我之謂也。”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尾閭泄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春秋不變，水旱不知。此其過江河之流，不可為量數。

白話譯文：河伯順著水流向東而去，來到海邊，向東邊一望，看不見大海的盡頭。此時，河伯臉上原本欣然自得的表情消失了，仰首慨嘆道：“有句俗話說，‘（自以為）知道很多道理，認為沒有人比得上自己，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了。”

……

天下的水域，沒有比海更廣闊的了。萬千條江河歸向大海，不知什么時候停止，可大海卻不會滿溢出來：海水從尾閭（古代傳說中海水所歸之處）泄出，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停止，但海水卻不曾減少：海水不因季節的變化而有所增減，也不因水災旱災而受影響。它的蓄水之多遠遠超過江河，不可計數。

《秋水》的故事里，海的廣闊無邊使見識短淺卻狂妄自大的河伯仰天自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莊子用江河與海的比較寫出了這個道理，不愧是思想家中擅長寫寓言的高手！

巴金《海上日出》（節選）

過了一會兒，那里出現了太陽的小半邊臉，紅是紅得很，卻沒有亮光。太陽像負著什么重擔似的，慢慢兒，一縱一縱地，使勁兒向上升。到了最后，它終于沖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顏色真紅得可愛。一剎那間，這深紅的圓東西發出奪目的亮光，射得人眼睛發病。它旁邊的云也突然有了光彩。

1927年2月，巴金從上海踏上英國郵船“昂熱”號，去英國倫敦留學。他將沿途的見聞寫成《海行的日出》一書，《海上日出》便是其中的一篇。這篇散文的摹景狀物可謂教科書級別的，語言簡練卻傳神得很，動感十足，難怪會連續多年入選我們的小學語文課本。

冰心《說幾句愛海的孩子氣的話》（節選）

海是動的，山是靜的；海是活潑的，山是呆板的。晝長人靜的時候，天氣又熱，凝神望著青山，一片黑郁郁的連綿不動，如同病牛一般。而海呢，你看她沒有一刻靜止！從天邊微波粼粼地直卷到岸邊，觸到崖石，更欣然地濺躍起來，開了燦然萬朵的銀花！

冰心全文把海和山做比較，處處都是海更好、更有靈性，相比之下山石小氣而生硬。其實，山與海相伴不才是最美的嗎？這么極端、不客觀的對比，難怪作家自己也說是孩子氣的寫法，不過足見作家對海的熱愛之深了。

魯迅《聽潮》（節選）

沒有風，海自己醒了，喘著氣，轉側著，打著呵欠，伸著懶腰，抹著眼睛。因為島嶼擋住了它的轉動，它狠狠地用腳踢著，用手推著，用牙咬著。它一刻比一刻興奮，一刻比一刻用勁。巖石也仿佛漸漸戰栗，發出抵抗的嗥叫，去碎了海的鱗甲，片片飛散。

海終于憤怒了。它咆哮著，猛烈地沖向岸邊襲擊過來，沖進了巖石的罅隙里，又拔刺著巖石的壁壘。

音響就越大了。戰鼓聲，金鑼聲，吶喊聲，叫號聲，啼哭聲，馬蹄聲，車輪聲，機翼聲，摻雜在一起，像千軍萬馬混戰了起來。

別覺得魯迅先生只會寫那種通假字很多、讀起來拗口的說教文章，一個在海邊常見的漲潮景觀，在他的筆下居然被描寫得那么震撼人心，比喻和擬人手法都用到了極致。還有就是，不得不佩服魯迅先生的聽力和想象力。

王蒙《海的顏色》（節選）

陰雨天，海是灰蒙蒙的，這時天與海的色彩最為接近，相互“認同”，難分難解。淺海處常見黃褐色，可能是因為那里的沙灘是金黃色的緣故，淺海處因為漲潮退潮，因為風浪，因為游泳的人的折騰，把沙翻上來，便黃了，而遇到大風浪，便成了紅褐色。風浪特別大的時候，表面是白色的浪花——泡沫，往下是紅褐色的海，好像是——用我的語言——麥乳精剛被沸水沖過。

寫海景，觀察一定是必不可少的，現在人們太喜歡拍照，景色拍下來就萬事大吉，卻不好好記在心里。作家王蒙一定是個善于觀察并用心記錄的人，所以不但描寫準確，而且還能打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比方。

馬塞爾·普魯斯特《大海》（節選）

大海跟陸地不同，它與天空唇齒相依，永遠與天空的色彩協調一致，搖曳出天空最最微妙的色調變化。大海在陽光下閃耀，每天傍晚都與陽光一起消逝。當太陽消失的時候，大海繼續為太陽惋惜，略微留住一點兒陽光明媚的回憶。夜幕降臨之時，昏暗的陸地上大氣陰霾，大海卻仍然微微閃爍，人們不知道隱藏在波濤底下的究竟是哪種秘密、哪種閃光的白日留念。

將夜晚海面的粼粼微光想象成大海對陽光的留念，恐怕只有法國作家普魯斯特能做到了。普魯斯特生性敏感、富于幻想，這種性格促使他成為意識流文學的先驅，代表作小說《追憶似水年華》聞名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