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

三石

翻卷的烏云壓得很低，大暴雨的前奏。此刻，縣紀委副書記鄒志堅驅車前往清水鄉，心情和天空一樣陰沉。

不一會兒，雨落下來，頃刻便成滂沱。“雨這么下，清水河會不會有問題？”鄒志堅說出了自己的擔心。隨行人員說：“只要上游清源水庫不泄洪，清水河便沒事。”

一行人抵達清水鄉政府，鄉長郭瑋一見鄒志堅就變了臉色，喃喃道：“要來的早晚會來。”

沒有客套，鄒志堅簡單說明來意，就準備帶著郭瑋走。這時，郭瑋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縣防汛辦打來的。得到鄒志堅允許，郭瑋接通電話，聽了幾句，神色越發沉重：“鄒書記，清源水庫出現重大險情，通知兩小時后泄洪，得趕緊組織河渡口村群眾緊急疏散。”

鄒志堅表情嚴峻，略一思索便對郭瑋說：“郭鄉長，你立即組織安排群眾疏散，其他事情容后再說。”

郭瑋立馬精神振奮如同換了個人。幾個電話，集合了所有鄉干部，簡潔明了安排任務，然后他對鄒志堅說：“我得去現場指揮，你們……”

鄒志堅說：“一起去吧，興許能幫點忙。”

渡口村地處清水河邊，地勢低洼。郭瑋帶著鄉干部火速趕到，挨家挨戶通知群眾撤離到附近的高地。鄒志堅寸步不離跟著郭瑋，一起幫群眾搬東西、牽牲口。一切井然有序，緊張而不慌亂。

離預定泄洪時間還有10分鐘，村里群眾已全部撤離。沒過多久，清水河的水漲了起來，漸漸漫過河堤。突然，一位老人匆匆跑來，拉著郭瑋急得說不出話。細問，原來老人五歲的孫子不見了。郭瑋說：“大伯你別急，我進村去找你孫子。”

鄒志堅拉住郭瑋：“我和你一起。”

郭瑋說：“鄒書記，我不會跑，你放心。”

“不是這意思，你能進村，我也可以。”

“好吧。”兩人并肩往渡口村跑。

水已齊腰，兩人蹚著水一邊找一邊喚著男孩的名字。郭瑋摸上戲臺，發現小家伙還在戲水，一點不知道危險。他抱起男孩，招呼鄒志堅一聲，快速朝村外蹚去。

水急劇上漲，到處一片汪洋。男孩害怕了，大聲哭喊雙腳亂蹬。好在鄒志堅和郭瑋都在水邊長大，水性好，奮力帶著男孩往高地游。離高地只有一丈遠時，水流越發湍急，費盡力氣也游不過去。

緊要關頭，一根竹竿遞過來。鄒志堅抱著男孩剛爬上坡，那頭抓著竹竿的小伙腳下打滑，竹竿脫了手，郭瑋瞬間淹沒在急流中。

一剎那，郭瑋心想“完了，這回完了”。感覺手上滑過什么，他本能地伸手抓住，發現是一根樹枝。小樹枝幫他支撐了十幾秒便斷了。電光火石間，一只手伸過來。

是鄒志堅，他將整個身子纏繞在樹干上，探手抓住郭瑋。一個在水中，一個在岸邊，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暴雨變成毛毛雨，鄒志堅跟郭瑋席地而坐，夾著煙吞云吐霧，都不說話。

一會兒，鄒志堅將煙熄了，站起來說：“郭鄉長，渡口村善后的事處理完，你自己來縣紀委吧。”

郭瑋笑了：“你不怕我跑了？”

“不怕，你今天救人，何嘗不是在救自己。”說完，鄒志堅頭也不回一路而去。

郭瑋摸了一把臉，擦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然后，他將幾個班子成員叫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