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與主宰

謝植萱習作

天氣干燥得擰不出一滴水，就算站在山坡的最高處也眺望不到一只飛鳥，尋不到一線生機。天地融成一片土黃色，連沙丘都籠罩在粗糙沙礫胡亂盤旋的暴風巾，黃沙彌漫，一片混沌……

有一個地方，叫冥界。

在這里有一個人，叫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凝視著每天都一樣的景色，推舉著沉重的巨石，用手背擦拭著干裂的嘴唇……他每天的生活內容是這樣的：把巨石推到山頂，巨石滾落到山谷；再把巨石推回山頂，巨石再滾下山谷，如此反復……這是宙斯給他的懲罰，懲罰他插手了不該插手的事，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西西弗斯又上路了。巨石的每一處棱角磨礪著他的雙手，汗水淌過他的每一寸肌膚，冥界的風掀起他單薄的衣衫，卷起的沙塵瞇住了雙眼，魔鬼般尖厲的聲音縈繞在耳旁：“你多痛苦啊！你多不幸啊！你去死吧！你去自殺吧！”

死對于西西弗斯來說當然容易，僅僅是一句話、一次放手、一次選擇，不死才是最困難的。

西西弗斯當然知道自己生命的盡頭連接著死亡，如果說他從未迷茫過、痛苦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曾經是萬人之上的王，享受著人民的愛戴，現在卻墜入地獄成為任神擺布的階下岡，忍受著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摧殘，聰明的頭腦再也沒有用武之地，只能在沒有希望、日復一日的勞動巾耗盡生命。所以很多人認為這太痛苦了，如果他們是西西弗斯便會選擇死亡。

很多人畏懼死亡，因為死亡意味著失去一切，意味著恐懼。所以我們歌頌舍生取義的事跡，鄙視貪生怕死的行為。有人認為，如果西西弗斯是一個有尊嚴的人，就應該自殺，而不是在眾神的掌控下茍活。我不否定英勇赴死是主宰自己命運的一種行為，但并非只有死亡才是吶喊，在某種程度上，西西弗斯的活著更值得稱頌。

西西弗斯在承受別人眼中無窮無盡、別無選擇的痛苦時，他想到，在揭發宙斯的丑事之后，河神終于找到了女兒；他想到，他的科林斯城堡中流淌的河水變清澈，臣民們可以在粼粼波光的河中沐浴；他想到，因自己綁架了死神，人間再也沒有死亡的威脅，孩子們睡在母親的臂彎里甜甜地笑。西西弗斯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西西弗斯認為，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對于西西弗斯來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宰自己的命運。

在人間，西西弗斯作為王者，肩負著統領臣民的責任，于是他用自己的智慧對抗宙斯，為城邦爭取到美好的生活、主宰的權益；在冥界，就算西西弗斯的命運已經不能由自己決定，但他仍向殘酷的命運宣戰，他仍在與神對抗。他的行為看似徒勞，但這是一種精神上的吶喊。他的吶喊貌似無聲，實際上震耳欲聾。他讓眾神至高無上的形象在他這個肉眼凡胎的人類面前崩塌，因為就算西西弗斯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他仍沒有被眾神征服，他仍主宰著自己的命運。

西西弗斯選擇不死，因為這是掌控自己命運的最后籌碼，對他來說，不死才是抗爭，不死才是主宰。

教師點評

小作者通過閱讀《西西弗斯的神話》，深入思考生死與責任，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歷史上昭示正義力量的偉大人物，激勵著我們勇敢地面對生活中的困境。

（李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