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命運蜷曲,一如枯枝】
每個人的命運都自許尊貴,如同金粉涂身,佛相莊嚴。我們行走在街巷、商場、人行天橋,猶如行走于展臺,聚光燈下,昂首挺胸,下巴驕傲地抬起,額頭閃耀著銀亮的光彩。
但也會有那么一些時刻,某個暴雨將至的下午,在樓下屋角遭遇第一陣秋風,獨自一人坐在某個山頂的一塊孤石上,或者偶爾抬起頭看見一片游云,或者在鄉間黃土覆蓋的小徑上遇到一只踽踽而行的跛足狗,瞬間,我們突然有一種淚涌的悲傷。不可抑止,像被命運的鐵矛戳中胸口。如同一個脫落的線頭解散整件毛衣,傍晚的村頭的那聲慘叫拎出整個村莊的龐大的暗夜。鄰居翠萍在菜刀下變成了一堆肉泥,血滲滲的地面就像我們并不值得過的人生。
會議室里空無一人的寂靜,觀眾散盡的劇場背后化妝室里孤獨的卸妝,手術室外捂臉無聲的扭曲的表情,站臺邊一去不返的背影,或許是陷落在皮膚褶皺里的呆滯的目光,折斷骨頭后街角抱膝而坐,總會有這樣一些時刻,你我感覺到命運的不可理喻正如孩童時丟失了玩具遍尋不得的無可奈何。
蜷曲的身姿,無力的手指,模糊的面容,墻角之命,深如遠海,情深處,一切語言都會失聲,只有蜷曲的姿勢溝通你我的命運。每一寸肌膚都呼吸著疼痛,在力量灌注的腳趾上,你能觸摸到人類普遍的命運,像線索一樣分明。
【命運如弓,指向深淵】
身體是一種隱喻,它有時被用以顯現美,也顯現丑,有時它是形形色色的主義和旗幟,有時它是非常復雜的自我或者人性。對于每個人來說,身體都是一種宗教,對之凝視,我們在其中發現世界的形而下,也會發現世界的形而上,往內看,我們看見神靈,也看見魔鬼。
每一種姿勢,都聯結著一種訴說。癡迷于人體的藝術家總試圖去尋找一種姿勢,從而發現一種肉體語言,借以表現他所理解和領悟的世界的內在精神。蜷曲,是一種痛苦,也是一種悼挽,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糾結,它是一個囚籠,喻意個人的或者人類的精神困境,它也是一張彎曲的弓,深藏著人類隨時可能因為繃緊而斷裂的命運,弓弦上站立著一支隨時會射出的箭,指向被污染的現實或者文明。
【新二萬五千里長征】
我和朋友背起背包,開始了旅行的長途,腳步矯健,心情愉悅,趁著年華正盛。路上不斷有行人加入,于是我們就多了很多朋友。他們來自地球不同的地方,我們分享彼此的文化、食物、各地的景觀、悠遠的神話……一路行去,像是沒有終點。
人生是一個線段,生命總有終結,但重要的是我們一路行來總有快樂和憂傷相伴,往前走,也會有憂傷與快樂相隨,正因為如此,我們的生活得以延續,并且不斷朝陽生長。我有時在安靜的時候會自問:“如果我走到生命懸巖的邊緣時,我還愿意來這人世一遭嗎?”我看著我將來的輪椅,想起了童年純粹的快樂,跟自己說:“生命總有代替,自然亦有因應,行走即是生活,道路在行走中才會不斷顯現并延伸。”
是啊,人類的文明也是在一段不斷向前的旅行,總有一天人類會從這個星球上消失,這樣說來,人類就是走在獨木橋上,我們不是一樣心懷著愛和仁慈一路向前嗎?
(本期鑒賞人:連子波)
(作者單位:福建廈門松柏中學)
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