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合組織青島峰會的歷史意義

馮紹雷

作為上海合作組織的輪值主席國，中國6月9日在青島迎接來自各成員國、觀察員國和對話國家及有關國際組織的元首和代表參加峰會，這是今年中國主場外交當中最重要的國務活動之一。

從一個學者的觀點看來，上合組織青島峰會的舉行，首先，可以從世界形勢發展的大格局下去考量。若和去年相比，當今局勢所面臨的不光是高度的不確定性，同時也顯現出若干清晰的跡象，例如，去年年底以來，美國國防戰略報告和總統國情咨文明確地把中國和俄羅斯一起列為主要的競爭對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在圣彼得堡世界經濟論壇上，以“肩并肩、背靠背”來描摹中俄關系發展的戰略特點，當然也包含著對于上述國際局勢中出現的關鍵變化的關切。無疑，這是上海合作組織存在和發展的一個重要背景。

伴隨著西方工業國家內部態勢的戲劇性演變，同時，新興國家越來越成為推動世界政治經濟發展的積極力量，一個愈益多元化、多樣化發展，而不是一個霸權主宰一切，同時也不是各方力量無序沖突的世界，正在形成之中。在這樣的關鍵歷史時刻，弘揚上海精神，發出上海合作組織的聲音，主張尊重多元文明、共同繁榮發展、協商合作、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這對于在一個急劇轉型的態勢下，維護合作與穩定、避免對抗和沖突、推動國際秩序的改革，有著十分重大的意義。

從區域局勢來看，上海合作組織所處的歐亞大陸的東部地區正在發生重要的變化。

第一，隨著亞洲越來越成為世界經濟的推動器，上合組織不光著眼于穩定和發展原先較多關注的前蘇聯地區，而且把西太平洋（包括印度洋亞洲地區）的合作和穩定也作為重要議程來加以考量，這是與時俱進的戰略安排。本次峰會乃是接受印度和巴基斯坦加入之后的首次峰會，因此，無論是對于原來的前蘇聯地區、還是對于擴員后所涉及的新的區域的合作進程，本次峰會都提供了十分重要的交流、溝通、磋商、合作的平臺和機會。在這個意義上，青島峰會提供了一個極大的想象空間，可以用來勾畫地區合作與發展的未來前景。

第二，處于亞洲東部地區和西歐之間的歐亞地區，也正在出現若干重要發展趨勢。其一，烏克蘭危機之后的俄羅斯，不光沒有在西方制裁的重壓下塌陷，相反，從今年俄總統大選的情勢，顯現出它的特殊而強勁的聚合力；隨著一個新六年任期的開始，普京及其團隊有能力、也有基礎去一步一步地實現重振俄羅斯的夢想。今年圣彼得堡經濟論壇，不光是馬克龍、安倍出場，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對俄合作積極姿態，表達了多年未見的對俄經濟承諾，居然美國也派出了一個有550名成員的龐大代表團。雖然，這對于未來俄羅斯與西方之間相互關系意味著什么，還有待觀察，但無論如何不能排除，轉機正在醞釀之中。其二，由烏茲別克斯坦政治更替開始之后，在中亞地區所出現的活躍政治態勢，值得關注。如若簡單地斷言，“中亞對于俄羅斯離心趨勢的加強”，或者認為，“這僅僅是中亞自主獨立傾向的抬頭”，恐怕都還難以充分表達目前中亞政治經濟進程的復雜含義。這一過程不排除在內外種種復雜因素的作用下，還有進一步值得關注的多種新的動向。其三，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正在產生重大的地區影響。有別于任何帶有排他性的意識形態，也有別于任何單邊區域構建的意圖，“一帶一路”以項目導向式的務實路線，以基礎設施建設為龍頭的有針對性的合作推進，以國家強大經濟實力為后盾的穩健推進，無論如何已經取得了深刻而廣泛的影響。

因此，本次青島峰會的歷史意義就在于：

第一，它勾畫了未來一個階段上合組織的發展遠景，使這一個重要的新興力量的聚合體，不光能夠適應當代高度復雜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生態，而且，能夠務實、有效、以多邊合作方式推動國際政治經濟走出不確定因素影響下的困境，維系和發展正在出現的經濟復蘇和回升的勢頭，引領世界秩序的穩步改革。

第二，上合組織還必須把它所面臨的本地區的反恐、反毒等任務作為重要日程，加以落實。這些任務有的已經準備多年，也有很多動議，但并沒有得到全面落實。這些問題的真正解決，還需要經過一個相當長時間的共同努力。顯然，這些帶有地方性特征的目標的完成，同時也將是推動上合組織本身合作和穩固的重要推手。

第三，擴員后的上合組織，成員國利益訴求較之原來顯得更為復雜多樣。所以，如何維護創始成員國、特別是其中的中小國家的利益，以及同時確保新成員國的應有權益問題上的協調和磋商，還是一項非常細致、也需要更趨規范化的工作過程。有必要借鑒其他國際組織在集體決策方面的有益經驗，結合本地特點，在上合組織內部建設方面，爭取有創造性的推進。

第四，上合組織多邊經濟合作的推進，是各方關注的焦點。不光雙邊合作正在穩定提升，而且，在基礎設施建設、在推動互聯互通、在人文交往等各方面的多邊合作，上合組織一定會拿出新的成績單。尤其是在“一帶一路”不斷深入推進的背景之下，與各個成員國地區合作構想的“對接”，將會給區域合作帶來新的機遇和空間。

第五，本次青島峰會向人們提供一個重要啟示：以往的歷次峰會高度聚焦于峰會的禮儀隆重和規格體面，這一次在繼續確保峰會的高標準、高效能的同時，強調峰會的舉行對會議舉辦地人民日常生活秩序的保障。這說明上合組織已經處于一個更多地依靠內在的組織活力、更務實的工作成效來證明自己的強大生命力的新階段。

（作者系華東師范大學中俄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