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廢墟下的精神抗爭

吳凡

摘要：作為第六代導演的賈樟柯在《三峽好人》中繼續延續了自己一貫的敘事風格和情感基調，擺脫大眾流行的視角，將鏡頭對準當下快速發展的社會中，那些停滯于社會底層的邊緣人物的生活狀態。如果說《山河故人》是賈樟柯對于個體生命延續的剖析與詮釋，那么《三峽好人》則是將龐大的社會背景下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態通過特殊時空集中地展現出來。本文通過對賈樟柯的《三峽好人》這部影片的分析，試圖了解現實主義的敘事風格在電影中的使用，體味賈樟柯對底層人民的人文關懷。

關鍵詞：《三峽好人》；賈樟柯；平民化；紀實；人物；糖；茶；酒；煙

一、平民化的視角

新奇的敘事方式和獨特的敘事視角

《三峽好人》故事簡單，情節明了，影片以三段嵌入式的平行蒙太奇的手法將兩條線索交叉敘事，首先是韓三明尋找麻幺妹的故事，在韓三明一次次無果的尋找中，插入了沈紅找丈夫的故事，最后又回到韓三明找麻幺妹的故事上，平行蒙太奇的手法運用十分巧妙。同時，賈樟柯運用飛碟、船、唱歌的小男孩等細節將兩段故事巧妙聯系在同一時空下，卻又一反平行蒙太奇最后情節匯聚得以高潮的傳統，將兩個故事若隱若現的聯系起來，使敘事流暢，合理，情節連貫。

影片采用了獨特的視角。一個是要挽回非法的婚姻，一個是無奈的舍棄了正當的婚姻，第一條線講述了韓三明16年前買的四川媳婦被公安解救，16年后他來尋找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得知麻幺妹被哥哥賣給船主，船主要求要三萬元贖金才能帶走麻幺妹，韓三明再次回到山西做煤礦工人掙錢來贖回妻子。第二條線講述了山西的護士沈紅，來奉節尋找兩年前外出工作杳無音訊的丈夫，即使已經知道兩人感情破裂的事實，還是當面得到一個說法，于是沈紅與丈夫在三峽大壩前見面，兩人黯然分手。

人物設置： 韓三明、沈紅的底層人民形象

韓三明與沈紅都是從山西來到四川尋人的，他們互相并不認識，卻都是為了尋找自己精神的向往，韓三明被塑造成為一個底層人民中的英雄，他敢于背負生活帶來的壓力和重負，去直面自己精神的喜愛和所求——麻幺妹，十六年后才相愛的兩人因為三萬元的物質外力阻礙，他選擇了抗爭，繼續做煤礦工人早點掙夠三萬元錢，底層人民生命中的彈性和張力得到體現。沈紅，面對一段已經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一反負心漢與怨女的傳統故事情節沒有選擇妥協和軟弱，而是主動舍棄。雖然一個滿載希望而歸，一個滿載著失望而去，但何嘗又不是在共同的反映社會中底層人民面對生活艱難的抗爭與羸弱。賈樟柯通過現實主義的敘事風格，將視線下移，以三峽移民作為背景來描繪底層人民的生存焦慮，以及屢遭挫敗的人生圖景。

人物設置：時代背景——三峽移民

三峽移民，作為當代的一個非常特殊的時代背景，將底層社會中的人民生存的矛盾與問題，集中真實地反映出來。賈樟柯的每一個作品都會有一個非常貼近和符合，能夠深刻體現主旨的社會背景，這一次在《三峽好人》中，底層人民生活中的不安定感和生活的局促感被深刻通過三峽移民這個特殊事件體現。在這樣的背景中，賈樟柯擷取兩個人物，一個得到，一個失去，來直面底層人民的生存狀態，以及他們靈魂深處的對于人的意志的表達，對于生存壓力的抗爭與無奈。

二、紀實性的風格體現人文關懷

賈樟柯非常擅長使用紀實鏡頭記錄下當代社會下的遠離主流人群的邊緣的人生百態，以及那些瑣碎細膩的摻雜在生活細節之中的情緒和情感流露。《三峽好人》開篇就是一個3分鐘的長鏡頭，通過移鏡，一條船上擁擠嘈雜的人物群像被迅速放大，伴隨著吟唱，人們展現著生活中最平常的一幕，抽煙的、看手相的、捆扎飼料的、聊天的，幾乎每一個人都帶有著底層勞動人民辛勞困苦的痕跡。隨著鏡頭視野的緩緩移動，主人公韓三明出現在船尾，他與其他人的聒噪是不同的，坐在船尾眺望著船外與山西截然不同的三峽風光，并沒有打算融入這條聒噪的船中，影片的基調從此奠定，通過三峽之中兩段過客的故事，將尋找和抗爭的主題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人生軌跡之中。

影片大多采用長鏡頭、移鏡、中近景別以及少數大遠景來表現情節的真實性和連貫性。

在簡潔的故事線索中填充許多記錄生活瑣碎的鏡頭，并且借助煙酒茶糖的四個片段，形象而又生動的將韓三明與沈紅在尋找過程中的種種歷程記錄下來，顯現出古樸自然的影片風格。

煙：與影片中很多圓滑世故的底層人有些不同，韓三明是一個有些木訥、懦弱、老實的人，在尋找幺妹的過程中，即使是被孩子的大舅辱罵了，踢踹了，他所表達反抗也只是躲在一邊的，一聲不吭。在他的第一段故事中，煙成了與民工交流的媒介，他多次向人遞煙來彌補自己的不善言辭，以期望可以繼續向人尋找幺妹兒，散了多少煙就尋找了多少次，可是就像影片中的摩的小哥所說，四川里到處都是幺妹兒，你找的是哪一個？

酒：于是他為了找到自己的那一個幺妹兒，給孩子的大舅遞上了酒，這是這個木訥的男人的一次討好與乞求，16年前妻子的逃離與16年后對妻兒的思念就如同這一瓶送禮的白酒，其中的辛酸和無奈伴隨著入喉，顯得更加苦辣與甘甜。

茶：是沈紅在郭斌曾經的柜子里找到的，柜子上了鎖，沈紅用一把鐵錘劈開來，這樣的堅決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尋找丈夫的詢問和試探中體現著，她此次尋找丈夫的堅定與決心就像這把鐵錘，即使是已經猜到了結果還是要當面得到一個交代。柜子打開，時隔兩年的茶葉放在里面，兩人的感情如同被鎖起的茶葉，早已蒙上了灰塵，“他原先是不跳舞的”，那些曾經的熟悉和親昵也成了生疏的理由。兩人的階級也在巨大的社會發展的洪流之下漸行漸遠。

糖：在影片的第三段出現過兩次，一次是小馬哥用掙來的50元錢買來大白兔慰勞兄弟們，一次是久別重逢的韓三明和麻幺妹兩人你吃一半我吃一半的共吃一個大白兔奶糖。底層生活的奔波與苦難之中終于有了一絲得以慰藉人心的希望和動力。當韓三明面對船主所要的三萬元的贖金，他只說一句“等我一年我給你“，一句話的承諾不知要這個底層的勞動者付出多少加倍的辛勞，一個平凡人之中的英雄的形象就在生活的磨礪和精神的所求下有血有肉的豐滿起來，讓這個懦弱的男人變成了麻幺妹的英雄。

結語

影片中一次次響起的拆遷的鐵錘聲，在拆除一個將要被遺棄的時代，在《三峽好人》中賈樟柯再一次將同情與關懷的目光投向邊緣的人群，這一次給予了他們對于生活和生命的選擇與抗爭的權利，注重他們作為一個人的意志的表達，力圖捕捉被時代遺忘之下最為真實的情感，構成了賈樟柯特有的敘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