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難兩全

◎ 李忠偉

● 李忠偉父親

古人慨嘆“忠孝難兩全”，以前只是聽聽，并未放在心上。然而近日隨河南省測繪地理信息局到鄂豫皖紅色根據地新縣參加大別山黨員黨性修養培訓班后卻感觸頗多。

新縣是有名的將軍縣，最著名的當數許世友將軍，因此瞻仰將軍故居必不可少。青山綠水掩映下的許家洼，幾間沙礫打造的茅屋簡陋而樸素。四跪娘親、尋母小路、喚兒代盡孝、求葬母身旁……將軍傳奇的人生和故事令人唏噓不已，也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輩。

我的父親雖無法和許世友將軍比肩，卻有著同等的情懷。1937年全國性抗日戰爭爆發，父親憑著一股子革命熱情參加了八路軍，隨385旅13團戰斗在太行山上。由于作戰勇敢，他很快被提拔為班長。奶奶每每說起父親這段歷史，總是那么自豪。可是很不幸，在一次掩護大部隊轉移的戰斗中，父親腿部中彈，不得不退到地方搞武裝斗爭。在擔任當地武委會主任、武工隊隊長期間，父親配合大部隊參加了百團大戰，拔炮樓、鋤漢奸、組織群眾搶收糧食……電影中李向陽干過的事父親也都干過。

受父親影響，姑姑也參加了群眾抗日活動。姑姑為人熱情、能說會道，很快被推舉為村婦女主任。別人都夸：“別看彩的（姑姑的名字）不識字，干起宣傳動員工作真是一把好手。”然而一個事件卻改變了姑姑的命運。父親在一次反清鄉戰斗中掩護群眾轉移，身上還背著當時非常珍貴的發報機。當轉移到山腳下時，突然遇到了一股偽軍。父親帶領民兵邊打邊退，群眾上山了，父親卻掉隊了。誰承想，偽軍隊伍里竟有人認識父親，還叫出了父親的名字和家住的村莊。為了不讓敵人擒獲，他一咬牙跳進了河里，沉重的發報機壓得他浮不出水面，幸好水流不急，他艱難地爬到對岸，躺倒在岸邊大口地呼氣，已是動彈不得，萬幸偽軍沒有追來，撿了一條命。但從此父親心里壓了一塊石頭，他擔心家中老母的安危！父親便和姑姑商量：“我在外打老日（即打日本鬼子），漢奸又知道了咱家，老娘的安危實在讓我操心。爹死得早，娘把咱倆拉扯大不容易，你就在家里照顧老娘吧！”從此，姑姑守在奶奶身旁過起了淳樸的農婦生活。直到我記事后回老家，鄉親們還惋惜地對我說：“你姑姑要不是為盡孝，現在也是個縣級干部了……”當時我并不理解這話，直到成家立業后才感悟出姑姑為盡孝所付出的代價。

新中國成立后，父親被調到北京建工部專業設計室工作，領導的都是當時國家頂尖的建筑專家，作為只讀過一年小學的他壓力很大。他把奶奶接到北京居住，雖然守在了身邊，卻沒有充裕的時間侍奉她老人家。奶奶不適應城市生活，堅持回農村老家跟著姑姑，這成為父親一生的痛，時常自責對母親沒有盡到孝道。

自我上小學起，每年寒暑假都會準時回家陪在奶奶身邊，直到她去世，這也是我對大山有深厚情懷的緣故！太行山、大別山，同屬中國革命圣地，如今聽著許將軍的故事猶如身臨其境，自然是別有一番感觸！

隨著參觀隊伍來到蒼松翠柏環繞的山坳里，許世友將軍的墓前擺滿了鮮花和祭酒，耳朵里傳來講解員的話語：將軍的臨終遺愿是，生不能盡孝，死愿陪伴在母親身旁……我徹底淚濕了衣襟。我的父親60歲離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鄉祭拜母親，并委托其外甥在奶奶墳前挖了個墓洞，“等我不在了把我的骨灰放進去，我要在這里守著老娘”。父親去世這么多年，仍沒有了卻他的心愿，我心里那份自責、那份酸楚，怎能不讓我潸然淚下！

為建立新中國，讓大眾享有平等、祥和的生活，老一輩人全憑一種信仰、一股熱情，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后繼，奮不顧身，他們忠誠革命的事業、人民的利益，卻留下了無法盡孝道、享天倫的遺憾。今天在充分享受安定祥和的生活時，我們有什么理由忘記先輩們付出的艱辛，有什么理由不繼承發揚老革命家的無私奉獻精神，有什么理由不堅守中國共產黨的宗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