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巨 （三）

○賴仲達

“想要攻擊這個節點，就得把這整個加密的鏈條重新偽造一份，”安文浩如數家珍，“這不僅需要大量的計算力來偽造，而且需要足夠強大的DDOS過程，隨著整個鏈條的擴大，函數計算難度的增強，攻擊就會越來越弱，耗力越來越大。而只有等到整個鏈條全部攻擊完畢，才能順利黑入系統。”

聽完了安文浩的敘述，楚同興沉默片刻。他深知，這樣的計算結構，確實是自己的天鵝智能集團所不能企及的，極富創意且又存在難以逾越的安全鴻溝，仿佛產品被一堵嚴絲合縫的鋼鐵墻壁包住一般安全。倘若真要硬下心腸，堅決不給這位黃毛小子進行B輪追加投資的話，自己的天鵝智能公司在未來很可能像早年間的互聯網時代那樣，演變成各種梯隊巨頭混戰而地位不保。然而，倘若給這個小子投資的話，自己又會違背當日所發下的誓言。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件詭異的事情……

“安文浩，關于給你公司投資這一件事，我再好好考慮考慮。”最后他似乎終于在心里決定了什么，眼里閃過一絲凌厲的寒光，好像一把出鞘的寶劍所反射的寒光，他望了一眼面前的小伙子，“你先在這里等著，我有點事，先去內舍一趟……”還未等安文浩做出回應，楚同興逃避般，急匆匆轉身離開了。

第二章傳統文化

楚同興急匆匆走過走廊，空蕩蕩的走廊空無一人，很清爽、整潔、光亮又悄無聲息。能聽到不遠處機器運作的些許微微的聲音，或是打印機，或是發送傳真時的嗡嗡聲，又好似老板還未到場的面試屋里，彌漫在寂靜空氣中應聘者的絲絲騷動一樣，亦或許還有門禁開動的聲音。當他走到一個高檔門口時，停了下來，隨即向門禁器上的分析窗口掃了一眼，厚重的實木門馬上“咔嚓”一聲，開鎖并自動打開。這是他設立在家中的臨時辦公室，里面主要是那臺局域網直播設備，可以通過區域網內的立體（三維）直播和三維模仿起到舉行會議和傳輸通知的即時效果。

進屋后，楚同興從茶幾那邊扒拉過來一張舒服的靠背椅，隨即整個人便往靠椅上斜躺下去，徹底放松軀體，閉目養神，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他此刻雖然想拋開一切，但腦海里依然不時閃過剛剛和安文浩對話的場面，仿佛自己的腦袋是一臺正在放映著的放映機。到底要不要給這個小子投資呢？雖然，這個黃毛小子做出的成績讓自己感到不能不投，況且人家確實是危難時刻，不應當乘人之危。但，自己始終有礙于二十年前那樁事……

“叮——”

顯示器突然亮屏，提示有相關的消息。楚同興眼睛也沒睜，好像一個根本不想理這凡塵俗世的逍遙散人一般，只是朝右側的一個紅斑光點那里揮了揮手，那是接受智能化操控的遙感點。

“你去把那個黃毛小子打發走吧，跟他講明白，我們天鵝智能公司始終不想……”

“爸！”

聲音清脆，雖然是一句吼音，但卻無比柔和。楚同興雖閉著眼，但突然怔住了。他馬上止住了口，像是明白了，隨即睜開雙目，只見眼前的顯示屏上，一位扎著長長雙辮的美麗清純女孩兒，二八年華，樣貌可愛動人，周身端正，隱隱有股端莊大氣的范兒，這種氣質透過只有千萬像素的顯示屏依然能看得出來。此刻女孩兒正微笑地望著自己，見楚同興睜開了眼，這位女孩臉上的微笑又向上揚了點。

“爸，你果然在家啊，我看這個黃燈是亮著的。”女孩臉上的笑容露出一陣萌感。

“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

楚同興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誤解了，以為是家里的鐘點工在這個點兒提前回來做飯了，習慣性在顯示屏里回應到，沒想到卻是自己女兒。他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隨即又轉為微笑，說到：“玲兒啊，不好意思，爸還以為是胡阿姨剛剛回來了，正想叫她把外面的那個小子打發走……”

“小子？您是說，花園里的那位？”女孩甜美的臉上掠過一絲好奇。

“是的，你和他見過面了？”

女孩點點頭，認真的樣子里也透出一絲可愛。“看他在花園當中來回走，我沒多問，以為是客人正在等爸爸。不過那個家伙好像蠻有心事一樣，在那里長吁短嘆的，原來是過來打擾爸爸的……”

“不，不能算是打擾。”楚同興嘆了口氣，“他雖然與你同齡，可是，牽扯到的事，已經有二十余年了。今天只是，唉……”

“爸，那你要不要把他打發走啊？”女孩被自己父親的一番話搞得有些云里霧里了，“要不，我過去和那個家伙談談？”

“不用了。”

楚同興搖搖頭，擺手示意，“玲兒，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這次那小子是過來找爸，要求爸給他投資的，前幾天爸在公司里，他已經找上門來五次了。不過那個人卻是與二十年前那件事無關的……”

“停……爸，你說清楚一點好不好，到底什么事啊？他與二十年前那件事到底有沒有關系啊？”被稱作玲兒的那個女孩，見自己父親遮遮掩掩、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不能說的秘密一般，實在有點忍不住了，于是她便脫口而出。而楚同興眉頭緊皺，看著自己的女兒，陷入沉思，那段讓他無法忘懷的往事如同放映的電視劇歷歷在目。

“好吧，是有關系。”半響，他才從嘴里擠出一句話。玲兒剛想再問句什么，卻被楚同興又搶先發話了。

“玲兒，你知道你媽是怎么死的嗎？”

“我媽？您不是說她是中毒死的嗎？”

“玲兒，你錯了，”楚同興長嘆一聲，終于下定決心撕開過往的傷疤，“算了，你也長大了，我就把當年那件奇怪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你吧。這件事跟那個小子也有關系，事件的起因還得講到你媽。其實，你媽并不是完完全全因中毒而死的，而是被一個庸醫誤害中毒而死。其實事后想想，這個庸醫并沒有太大的過錯，即使告他，也最多判他幾年刑而已，然而爸始終放不下這事。你知道爸為什么這么喜歡傳統文化嗎？”

“因為傳統文化能夠修身養性，陶冶情操。”玲兒認真回答道。

“不。”

楚同興說著，臉上露出十分復雜的表情，若有所思，“其實爸喜歡傳統，那是因為爸厭惡科學這個東西……事情還要先從那個庸醫開始講起。二十年前，我和他還在廣東一處小山村里當高工，給當地的機械廠做技術加工。他那時還是一個民間科學家，他當時認為通過對元素周期規律的研究，發現了一個新的元素，這種元素能產生違反化學定律的反應。而那時候，我和你媽已經結婚，并且剛剛生下了你，”說到這兒，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鋒利與尖銳，“然而你媽在生下你的當天，突然患上了一種讓人難以解釋的病癥……這種病癥后來我們才知道叫做產后抑郁……”

“你媽剛剛生下你，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茶飯不思，見人也不理，當時可把我嚇壞了。本來我計劃立即帶你媽去醫院，沒成想，剛準備去縣城的大醫院給你媽治病的時候，廣東地區突然爆發出了一場嚴重的禽流感病毒，也就是非典，一下子就把全縣城的醫院都給占滿了，而且還有被傳染的風險。我那時沒有辦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恰好那時村子里有個學八卦之術的老太太，認為你媽是產后沾染上了污穢之氣，導致鬼上身。那位老太太把你媽帶到了小村莊里的山神廟里去求佛。當時，我也打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去試了試，沒想到竟真救了你媽一命，在拜過山神之后你媽就開始吃飯了。”

“真有這么靈嗎？”玲兒聽到這，一臉吃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