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俠客“四笑”釋梟雄

潘勛

四川竹琴以散文解說，韻文說唱，屬于道情類唱曲曲藝。賈派竹琴是成都回族盲藝人賈樹三①在長期的“跑灘”、“鉆格子”、唱“水棚”中不斷吸收整合其他聲腔藝術的腔調、技法，在原有唱腔的基礎上創新的。他將四川揚琴曲調的優點和川劇的腔調同竹琴特點融合充實，于20世紀20年代改良形成了唱腔豐富、表演細膩、韻味醇厚的竹琴新唱腔。

1930年，教育名士譚創之②等聽友在成都東城根街的錦春樓茶館為賈樹三開設竹琴書場，賈樹三結束了顛沛流離的演唱生涯，新的竹琴流派也正式誕生，揚琴調竹琴，也稱賈派竹琴。1942年秋，馮玉祥將軍聽其書后，將他與劉派京韻大鼓創始人劉寶全并稱為“獨唱雙絕”。賈樹三表演書目200余折，經典書目有《伯牙碎琴》《李陵餞別》《三戰呂布》《處道還姬》《潯陽送客》《何立回話》等，《華容擋曹》也是賈派竹琴中具有代表性的書目。

一、四川竹琴賈派第二代傳人張永貴聲腔概述

賈派竹琴《華容擋曹》中的聲腔藝術不僅是揚琴調竹琴三國書目中的神來之筆，更是張永貴笑對人生的真實寫照。張永貴原姓鄧，出生在成都金沙橋一戶貧農家庭，一生命運多舛。從小雙目失明，他為了生計學過摸骨算命、刻麻將、做生意。機緣巧合，他被介紹給賈派竹琴第一代傳人趙幼成系統學習四川竹琴。由于當時人們思想守舊，他只能偷藝。時不時還要受到師父的指責、打罵，受到師兄弟的愚弄、取笑。1947年，他單獨坐館，苦難的生活才暫時結束。坐館表演中，由于竹琴技術精湛，他被相書大師曾炳昆③賜藝名“小俠客”。此間，張永貴得到師爺賈樹三的指導，經過長期苦練和琢磨，他的竹琴技藝日漸長進。

張永貴在繼承賈樹三唱腔韻味的同時，博眾之長，根據曲本中反映的人物、情節、背景的需要設計出專門的聲腔對賈派竹琴進行美化加工。除汲取四川竹琴各流派的唱腔風格外，同時還引入川劇、昆曲、京劇、四川清音、四川荷葉以及民歌號子等藝術特有的曲牌、腔調來充實自己的聲腔藝術，徹底激發出唱腔的穿透力，形成獨具個人魅力的說唱風格。

《華容擋曹》是賈樹三的拿手書目，經過張永貴的豐富亦成為賈派竹琴的必聽書目。張永貴在繼承前代大家的基礎上匠心獨運，運用不同聲腔、口技和點到即止的板眼鼓點把曹操兵敗的滄桑凄涼，曹軍逃亡的狼狽不堪，關羽的重情仗義表現得淋漓盡致。《華容擋曹》在賈派書目中，不論是開山鼻祖賈樹三，張永貴之師趙幼成，還是現如今的張永貴，三代人皆有獨到的鑒賞眼光，形成有別于上河、中河④其他竹琴流派的表演技法和唱腔韻味。特別是在曹操笑聲的處理上，張永貴巧用自己尖銳高亢、穿透力強的小嗓特點，合理運用嗓音的先天優勢將曹操遭遇大起大落的情境，狼顧狐疑、孤高自傲、狡猾詭詐的性格演繹到極致。

二、《華容道》曲本概述

《華容擋曹》取材于元末明初著名小說家羅貫中的章回體小說《三國演義》第五十回“諸葛亮智算華容 關云長義釋曹操”。主要講述：赤壁兵敗，曹操倉猝逃往南郡，華容道遇關羽堵截。曹操動之以情，說服關羽放其歸去。關難卻情面，放走曹。賈派竹琴《華容擋曹》據傳移植改編自四川揚琴曲本《華容道》，作者姓名、生卒不詳。

1928年，譚創之在成都少成公園射得會聽了賈樹三的竹琴《李陵餞別》后心潮澎湃、激動不已，雖如此卻仍感嘆“唱雖感人，曲本卻不夠完善，修改之處甚多”。之后，譚創之會同聽友中的文人雅士對曲本和書目進行編改。歷時兩年，賈樹三的竹琴曲本得以完善。根據張永貴的講述和有關記載，《華容擋曹》書目應該也是在同一時期得到修正。當時情況如何，資料不足，無處研考。

該曲本具體出處有待考證，非本文重點討論對象，故不作深入推敲，只對張永貴個人竹琴表演藝術進行探討研究。

三、“三笑一哭”化“四笑”的表演技法

“華容道”中對曹操心理活動的描寫在大部分曲藝、戲曲和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原著乃至如今的影視作品，都定義為“三笑一哭⑤”。其中，三笑分別為：一笑周瑜無謀，諸葛亮少智，引出趙云；二笑諸葛亮、周瑜智謀不足引出張飛；三笑周瑜、諸葛亮無能，慶幸曹兵走出華容，引出關羽。后經相關四川曲藝三國故事曲本查證，發現車輻⑥在1958年整理出版的《賈樹三竹琴演唱選集》和胡度⑦在1986年整理出版的《竹琴三國志選》及1988年中國曲藝家協會四川分會選編杜道生⑧注釋的《四川揚琴傳統唱本選》書中，在曹操“三笑一哭”的描述上只對其“三笑”有淡淡的描寫和草草幾筆備注，對于“一哭”卻只字未提。

在三國故事原文中“三笑一哭”有特定的指代：一笑引出趙云，二笑引出張飛，三笑引出關羽，一哭指代的是哭郭嘉。針對此處，在張永貴的竹琴《華容擋曹》中，以聲腔特點將曹操的“三笑一哭”用其獨創的“四笑”進行演繹。更深層次刻畫出人物內心性格特點，分別是：在兵敗赤壁后逃跑時的自責一笑，選擇退兵路線時的自傲二笑，畫餅充饑安撫士兵時的自信三笑，華容地勢兇險自嘆妙計勝算時的自負四笑。

曲本⑦中，曹操唱道“奔回許都記功勞。操在馬上鼓掌笑，哈哈哈！待孤來從容打馬過樂郊。嘿嘿，哈哈，呵呵呵！”張永貴演繹的第三笑，雖未像傳統曲本那樣提及趙云、張飛阻曹片段，但卻以戲曲花臉的表演方式突顯了曹操的自負。后兩次發笑雖未與原著相同，卻層層遞進，為第四次發笑埋下伏筆，梟雄曹操多疑、陰險、奸猾的形象填充得更加飽滿。但曲本也有不足之處，未提及曹操哭郭嘉，實乃憾事。

1.“曹操一笑”之自責的相書技法

曹操一笑，“自責”。曲本②中曹操白：“殺敗了呀，嘿嘿，殺敗了！啊啊啊！”生死邊緣的曹操英雄末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精神崩潰，承受力達到極限，仰天長嘯。第一聲笑是貫穿整段書的重點，有承上啟下的作用。曹敗兵后倉惶逃竄，可想其心情何等復雜。在曹操打馬下山坡片段中，張永貴借鑒了相書⑨表演技法，連續發出“呵兒”和“嘚兒”的聲音，模仿出拉住韁繩時戰馬的嘶鳴和急促的喘息。在漁鼓的敲打上使用了由遠到近、由快到慢、由慢到亂再到慢的馬蹄點，形象描繪出曹操丟盔棄甲敗走華容驚慌失措、狼狽不堪的窘態，在演出現場制造出1800多年前古戰場的情景，讓人身臨其境。“嘿”和“啊”用得極其合適，“嘿嘿”的干澀一聲笑，笑出了對死亡的恐懼；“啊啊啊”一聲長嘆，嘆出了對名利的貪婪。兩個擬聲詞不僅是對曹操語言的修飾，更是對曹操赤壁之戰后身心疲憊的真實反映。串浮引申出哭郭嘉片段，“吾哭郭奉孝耳！若奉孝在，絕不使吾有此大失也。⑩”“大失”指的便是曲本③中，“引龐統獻連環釘死船艙。”有語云“郭嘉不死，臥龍不出。”曹操找臺階下的心理暫且排除不議，畢竟是多年的謀士和戰友故去。就某種意義而言，張永貴的“一笑”把曹操笑得梟而不奸，真誠、自責、悔恨。在行腔上他用了一字轉慢二流的板式，以陜腔？的深沉哀婉、高昂激越收尾，將曹操情緒的大起大落刻畫得栩栩如生。

2.“曹操二笑”之自傲的氣息技法

曹操二笑，“自傲”。曲本④中，曹操道：“爾等哪能得知？豈不聞兵法有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周瑜、諸葛亮，多謀之士，他卻使人山間虛放煙火，埋伏大道等孤，使孤若行大道，他那一股而擒。孤今到此啊，呵呵呵呵，偏偏不中他這條詭計。看他把孤其奈何哉！吩咐我軍，盡投華容。違令者，斬（曲本⑤）！”“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曹操本就狂妄之徒，話已深入骨髓，這里卻好了傷疤忘了疼，全然不顧軍士們的勸阻，一意孤行走華容。“二笑”是對“一笑”的闡述，曹操敗走赤壁后雖然暫時冷靜，暫時沉思，暫時懺悔，但并非真心悔過。為了表現《華容擋曹》書目中曹操的偽善和自傲，在處理上，張永貴用了鼻腔共鳴的發聲方法，笑聲由弱到強、由強到弱，似笑非笑實則詮釋了曹操賭徒的心理特征。曲本⑤中，“違令者，斬！”是解釋“二笑”的關鍵詞匯，這是對曹操“自傲”的強調。張永貴故意將念白“違令者”提高音調，而后將重音定在“斬”字上，叫板干脆有力，將曹操的深閉固拒批露得徹徹底底。漁鼓、簡板打擊出的風聲、腳步聲、兵器碰撞聲與曹操的“胸有成竹”“慌而不亂”形成鮮明對比。暗筆一處，為曲本后面的第四次發笑引出關羽，曹兵抱頭鼠竄、磕頭告饒埋下石破天驚的一筆。張永貴的“二笑”在賈派竹琴《華容擋曹》書目中堪比“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牢固地支撐起整個故事的架構，使書目中其余三笑變得有理有序，飽滿生動。

3.“曹操三笑”之自信的聲腔技法

曹操三笑，“自信”。曲本⑦中“奔回許都記功勞。操在馬上鼓掌笑，哈哈哈！待孤來從容打馬過樂郊。嘿嘿，哈哈，呵呵呵！”曹操自信地以為走華容乃上策妙計，興高采烈快馬奔馳，恨不得眼前便是許昌。此處笑聲不僅笑出了曹操的自以為是，更笑出了曹兵對生機的憧憬。第三笑，張永貴用了快一字的板式，行腔發音猶如小溪中的魚兒在平緩之間跳動，穩中有進。一句唱罷，余氣未完緊接著便是“哈哈哈”三聲笑，為曲本⑦中的下句“待孤來從容打馬過樂郊”曹操的自信做足了鋪墊。此處行腔結束，停頓之后緊接著又是三個不同的笑聲，“嘿嘿”“哈哈”用高亢的邊音將兩個笑聲以念白的方式表現出來，真實靈動，與一氣呵成的第三個笑聲“呵呵呵”無縫連接。閉目之間，仿佛看到了人性的扭曲和世態的炎涼。曲本⑧中，眾卒道：“唉！丞相啊，前番兩次發笑，惹出張飛、趙云，損折我軍無數；今日至此，不以為憂，反轉發笑，恐效前度赤壁之故哦。”這里是對書目中“三笑”原本意思的論述，張永貴用調侃的語氣以眾卒“洗腦殼”的方式帶出曹操前番兩次發笑惹出趙云、張飛的話題，反駁曲本中曹操自信的第三笑。前后似乎矛盾實則環環相扣，同一時間，不同聲腔和念白，通過張永貴的發聲技巧將故事背景和故事情節合理化，處理得有條不紊。聲腔設計獨特，承前啟后，表演惟妙惟肖生動形象，濃墨重彩地渲染了曹操的三笑“自信”。

4“.曹操四笑”之自負的指法技法

曹操四笑，“自負”。曲本⑨中，曹操道：“此地山險路窄，蘆茅凋雜，此地埋伏一旅之師，等孤到來，一鼓而擒。是這樣都見不到，呵呵呵呵呵，叫孤焉能不笑。叫孤焉能不笑啊！哈哈哈哈！”第四笑與第三笑交相呼應，逐層推進。這里的“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兩個笑聲與第“三笑”中上下仄韻結尾處的兩個笑聲作用相同，皆為承前啟后之意。不同之處在于笑聲的具體修飾上，針對曲本⑨中的兩個笑聲，張永貴分別在“呵呵呵呵呵”與“哈哈哈哈”中使用了“繞”？和楊派？竹琴技法中的“掃板”？及自己獨創的“扣”？的指法，對第“四笑”進行了特殊的裝飾。三種指法一外一內一嘡，笑聲一柔一鋼，彈中有“嘆”，感嘆曹操的可悲可惱；掃中有“臊”，羞臊曹將的陽奉陰違；扣中有“叩”，可憐曹軍的無能為力。板式與聲腔完美結合，夸張處理了曹操的笑聲，對其自負的形象成功進行了塑造。張永貴的“五陰六陽？”變化多樣，唇、舌、手、指的運用輕車熟路，笑到恰到好處時一把捏住，殺出關二爺，給聽客措手不及的突然反轉，讓人們從陶醉當中回到現實。停歇片刻，漁鼓敲擊模仿出的戰鼓聲、號炮聲相結合，立體聲效般再次將聽客帶回到華容道感受戰爭的殘酷。這是張永貴在長期實踐中練就的精妙指法，手中生花，催生出賈派竹琴《華容擋曹》書目中的驚人一筆。

四、張永貴對賈派竹琴《華容擋曹》獨具匠心的改良

除“四笑”之外，張永貴在賈派竹琴《華容擋曹》的藝術處理中不單單把曹操描繪得惟妙惟肖，從天氣地理的環境鋪敘到曹營兵將、蜀將關羽的人物塑造也被張永貴描繪模仿得真實、靈動。以下列舉幾例，來分析張永貴獨特的表演藝術特點。

例1.地理環境。曲本①中，關羽道：“草木零落多凄慘，日色黃昏盡苦寒。鶴唳一聲風慘淡，高坡低處起狼煙。”以一字轉搖板，聲音滄桑、干癟，成功塑造了沙場的環境，兩軍交戰打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例2.曹營兵將。曲本⑥中，兵士道：“三軍兒郎放悲嚎”“丞相做事太蹊蹺”“本我等漏網的魚兒生計少”“怕得是不死赤壁啊喪今朝。”此處，使用川劇、民歌的曲牌、調子，用黑色幽默筆調寫出了兵將的抱怨和不滿。雖是一人演唱，卻表現出一群狼狽逃兵的慘狀。

例3.未收入附錄節選的曲本文末處關羽道：“罷，罷，罷，仰面長嘆氣一口，某將這現成的功勞付東流。”此處，關羽要放走曹操，長聲拖出三個“罷，罷，罷”，抑揚頓挫、張弛有度、拿捏穩當。權衡捉放曹之間，關羽如同耗子鉆風箱—— 兩頭受氣。這一唱，唱出了英雄無畏卻兩難的境地。張永貴不僅唱出關羽的大仁大義，又潛移默化地暗示了多元、復雜的人物內心世界。表演傳神，將人物的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聽者眼前仿佛就站著一個進退兩難的活關公。張永貴不僅繼承了賈樹三的“靈”更繼承了賈派竹琴藝術的“魂”。

張永貴表演的《華容擋曹》是賈派竹琴斷鰲立極的新篇章。先生命運坎坷，在長期的跑灘、坐館中認真揣摩聽眾的真實想法，根據時代需要向傳統作出挑戰，將書目延伸革新。他獨辟蹊徑，將華容道中的“三笑一哭”自始至終用情緒來闡述，雖然此“笑”非彼笑，與原著中“笑”的含義不同。但是，客觀講來張永貴演繹竹琴《華容擋曹》中的“四笑”卻有理有據真實反映出了“三笑一哭”的實質意義。一笑“自責”、二笑“自傲”、三笑“自信”、四笑“自負”，他將引進改良的口技、氣息、聲腔、指法融會貫通，把曹操的人物形象表現得活靈活現。由于視物不便，他找到聽客友人為自己閱讀文字所記載的華容道故事，反復推敲西晉史學家陳壽所著的史書《三國志》與元末明初著名小說家羅貫中的章回體小說《三國演義》，在史實與文學演義的對比研究中揣摩人物表現和聲腔運用。張永貴是成都賈派竹琴第二代唯一傳人，他棄糟粕取精華，在百廢待興的四川曲藝中謀求出路，為竹琴的發展作出了不懈努力。

注釋：

①賈樹三（1894-1951），回族，賈派竹琴創始人。

②譚創之（生卒不詳），民國著名報人、教育家、民主人士。

③曾炳昆（1900-1952），20世紀對四川相書藝術貢獻最大的藝人。

④上河、中河即重慶萬州區、瀘州等長江干支流地區，成都在下河。

⑤“一哭”即曹操哭郭嘉。

⑥車輻（1914-2013），筆名楊槐，著名記者、編輯、作家、美食家。

⑦胡度（1929-2011），原名李良球，戲曲理論研究家、俗文學家。

⑧杜道生（1912-2013），著名文字學、語言學、音韻學和古文學家。

⑨相書，四川曲藝形式，以四川方言、口技在幃幔中表演。

⑩《三國志·魏書·程郭董劉蔣劉傳》載：后太祖征荊州還，于巴丘遇疾疫，燒船，嘆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陜腔”，據張永貴說取自于秦腔，只有賈派竹琴有此唱腔。

？《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裴松之注引孫盛《雜記》載：太祖聞其食器聲，以為圖己，遂夜殺之。既而凄愴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遂行。

？“繞”，五指握拳，按照從小指到食指的順序指頭向外彈出擊打鼓皮。

？楊派，即楊慶文（1912-1989）所創綜合調竹琴派別。

？“掃板”，五指分開，以較快的速度從下到上打擊鼓皮。

？“扣”為賈派竹琴張永貴絕技之一。

？“五陰六陽”為突出劇中人物個性，演唱者的聲腔富有變化的演唱。

參考文獻：

[1]楊槐編：《賈樹三竹琴演唱選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58年。

[2]石鳴：《竹琴圣手賈樹三》，《回族文學》雜志社，2009年第3期。

[3]吳澤地編著：《四川傳統竹琴概述》，四川人民出版社，2015年。

[4]羅貫中：《三國演義》，岳麓書社，2013年。

[5]牛會娟編著：《張永貴竹琴藝術研究》，巴蜀書社，2011年。

附錄：

四川竹琴《華容擋曹》片段

整理 張永貴 記錄 潘 勛

【略】

關羽 單騎赤兔上山巔，鳳目微睜四下觀。草木零落多凄慘，日色黃昏盡苦寒。鶴唳一聲風慘淡，高坡低處起狼煙。（曲本①）雖然此地甚危險，曹阿蠻行兵慣用偏。他貪圖此走荊襄順為便，定行小道舍陽關。指揮多時用目看，

雜卒 （白）啊……

關羽 （白）啊，瞧見了！見一簇敗殘人馬下前山。（白）軍士們。

雜卒 （白）有。

關羽 散堆埋伏休見面，那不是曹賊人馬奔荊南。諸葛神機真妙算，多備繩索捆曹蠻。

曹操 （白）殺敗了呀，嘿嘿，殺敗了！啊啊啊！（曲本②）曹孟德下山坡唏噓惆悵，（白）啊，殺敗了……啊！

【曹操一笑】此一回敗赤壁羞愧難當！這是孤時命蹇自投羅網，被眾人弄得孤晝夜奔忙。（白）孤好悔呀，孤才好悔！悔不該命蔣干過東吳兩次來往，未與孤做好事反惹禍殃。盜私書孤錯斬張蔡二將，引龐統獻連環釘死船艙。（曲本③）黃公覆老匹夫（哼！）把孤欺謊，命闞澤下詐書假意投降。孤有個活對頭諸葛名亮，借甚么東南風晝夜癲狂。短命鬼小周郎穩坐寶帳，一把火燒得孤日月無光。孫仲謀結劉備（哼！）他終久上當，替梟雄出惡氣枉費錢糧。碧眼兒他還想居他頭上，他兄弟不久要虎視荊襄。他幾人哪像個（哼！）公道模樣，軟如羊猛似虎意勝豺狼。孤今朝失兵機把全軍盡喪，不過是無面目回轉荊襄。待等他到后來你二家爭攘，拱著手拜萬佛天理昭彰。

雜卒 （白）啟稟丞相。

曹操 （白）何事？

雜卒 （白）來此有兩條路徑，都是往南鎮去的，不知丞相往哪條路徑行走啊？

曹操 （白）嗯！事在危急，我軍趕近道而行。

雜卒 （白）啟稟丞相，大路雖平，卻遠五十里；小道華容，微近五十里，聞數處煙火，大路全無動靜。請令定奪。

曹操 （白）嗯！那好，吩咐我軍盡投華容。

眾將 （白）哎呀，丞相。豈不聞烽煙起處啊，必有埋伏，為何我軍盡投華容喃？

曹操 （白）爾等哪能得知？豈不聞兵法有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周瑜、諸葛亮，多謀之士，他卻使人山間虛放煙火，埋伏大道等孤，使孤若行大道，他那一股而擒。孤今到此啊，呵呵呵呵，偏偏不中他這條詭計（曲本④）看他把孤其奈何哉！吩咐我軍，盡投華容。違令者，斬！（曲本⑤）【曹操二笑】

眾將 （白）哎呀，伙計們啊，咱們說不妥得嘛！

雜卒 （白）說不妥哪得法來，說不妥噻，就只有走嘍！哎呀，走啊！

卒一 （白）哎呀，走嘍！人無衣甲馬無鞍，

卒二 （白）哎呀，伙計！行進華容俱可憐。（白）哎呀，那咋個整喃？

卒三 丞相自己在稱妙算，

卒四 （白）唉，伙計。不容我等走平川。

卒一 若有伏兵埋山畔，

卒二 （白）唉，伙計！曹營哪一個得生還？

卒三 （白）哎呀，一起來嘛！倒不如大家來齊吶喊，

卒四 （白）哎，一起來。不呼丞相只叫天！

眾卒 （白）天哪！哎呀，天哪！哎呀，天哪！

曹操 （白）啊？前軍為何停止不進吶？

眾卒 （白）稟丞相回，非是我等停止不進，從早下雨，坑坎積水未流，泥陷馬蹄不能行走。望丞相，恩開三面，容我等打從大道而行罷了。

曹操 （白）胡說！軍旅之事，焉有不行之理。過來！

眾卒 （白）有！

曹操 （白）傳我軍令：吩咐我軍，老弱衰殘者退后，精強力壯向前，砍竹伐木，搬石運土，填塞道路，遇水造橋，我軍緩緩再行，違令者斬！

眾卒 （白）哎呀，伙計來，還是說不妥哦！哎呀，說不妥有啥子辦法嘛，又走嘛。哎呀，又走噢！哎呀，又走噢！

卒一 三軍兒郎放悲嚎，

卒二 丞相做事太蹊蹺。

卒三 本我等漏網的魚兒生計少，

卒四 怕得是不死赤壁啊喪今朝。

卒一 勉強撐持填山道，（白）難得走。

卒二 華容道好似在過奈—— 奈—— 奈—— 奈何橋啊橋。（曲本⑥）

卒三 倒不如大家來齊哀告，

卒四 望丞相大發慈悲把我等饒。

眾卒 （白）丞相饒命哪！啊，丞相饒命哪！丞相饒命哪！

曹操 （白）爾等盡在胡道！哼！荊襄咫尺便可到，豈可流連半山腰。日未沉西天尚早，

眾卒 （白）不早啰。

曹操 況無有伏兵起波濤。

眾卒 （白）那是不曉得的咧。

曹操 兒郎們努力把火坑跳，

眾卒 （白）跳，跳，跳不動啊。

曹操 奔回許都記功勞。操在馬上鼓掌笑，哈哈哈！待孤來從容打馬過樂郊。嘿嘿，哈哈，呵呵呵！【曹操三笑】（曲本⑦）

眾卒 （白）唉！丞相啊，前番兩次發笑，惹出張飛、趙云（曲本⑧），損折我軍無數；今日至此，不以為憂，反轉發笑，恐效前度赤壁之故哦。

曹操 （白）嗯！爾等哪能得知。孤此刻倒不笑別的，我笑他周瑜無謀、諸葛少才啊。

雜卒 （白）未見得。

曹操 （白）你們來看。

眾卒 （白）看什么？

曹操 （白）此地山險路窄，蘆茅凋雜，此地埋伏一旅之師，等孤到來，一鼓而擒。是這樣都見不到，呵呵呵呵呵，叫孤焉能不笑。叫孤焉能不笑啊！哈哈哈哈！（曲本⑨）【曹操四笑】

眾卒 （白）丞相妙算啊，非孫吳、穰苴莫可及也。

關羽 （白）呔，曹操向哪里走？

眾卒 （白）哎呀，伙計們哪，中埋伏了！

卒一 （白）完啰！

曹操 （白）哎呀，孤才中計了！啊！耳聽得號炮山崩地裂，

卒二 曹營內個個臉失色。

卒三 伙計。

卒四 （白）咹？

卒三 （白）我說華容走不得哇？

卒四 （白）那咋個弄喃？此刻退也退不得。

曹操 （白）往前殺！

眾卒 丞相啊，前有伏兵在撒野，

曹操 （白）往后退！

眾卒 后有子龍、張翼德。

曹操 （白）喳！進不得來退不得，忙叫謀士議籌策。（白）拿計來！

眾將 謀士答言無計也，倒不如捆綁丞相去見玄德。

曹操 （白）呸！哈！爾等議的好籌策，孤豈肯束手受綁去見冤孽。操在馬上呼天爺，（白）天哪！今朝莫非要把我曹氏絕？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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