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即自由讀魯敏的《奔月》有感

李星星

摘 要：魯敏的《奔月》講述了主人公小六在一次旅游途中，遭遇車禍隨即逃離到烏鵲，隱姓埋名的生活著，但在烏鵲她反而得到了久違的自由。兩年后再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時，卻發現一心尋找自己的丈夫荷西南已另有他歡，自己的工作崗位早已被他人頂替，自己的母親認為她的失蹤是正常現象，沒有失去親人的悲哀，所有的一切都偏離了自己原先的軌道，她再也回不到原來的生活。不止是小六，生活在這所城市的所有人，他們都在失去之后反而得到了解脫、獲得了自由，得到了心理上的平靜與安穩。

關鍵詞：《奔月》；失去；離開；自由

起初的小六與她生活的城市中所有人一樣，有著令人羨慕的工作和一個疼她、寵她的丈夫，小六的生活在規則中有規律的進行著。可是一場車禍打破了小六的生活，也讓小六有機會逃離原有的生活規則。當車禍發生時，車上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尋求生存的機會，唯有小六她在逃出車廂后卻遠離救援第一線，甚至故意制造自己遇害的現場，奮力擺脫過去的自己、過去的生活。來到烏鵲的小六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放松，沒有工作壓力，沒有熟人對自己的要求，甚至也沒有名字對自己的呼喚，小六徹底成為一個黑戶人。剛進入烏鵲的小六對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沒有身份的小六只能成為超市門口撒發傳單的卡通人偶。這項工作給小六帶來了極大的樂趣，在卡通玩偶的掩飾下，沒有性別，沒有名字，沒有臉，完全處于放空的狀態，小六也回到了本真的自我。卡通玩偶中的小六是她最沒有自我，但也是最快樂的時候。沒有錢，沒有工作，沒有名字，連住處都是租的，失去一切的小六此時是最迷人，最可愛的。小六也在這段無名無姓時段中過著最開心、自在的生活，但當小六在林子的安排下有了工作，也慢慢有了自己的身份證之后，小六成為了烏鵲中的一員，此時的小六內心卻不安分了。她的生活又逐漸的步入正規，走上了大眾路線，她成為超市的吳助理，有人奉承她，給她送禮，她也有自己的追求者。可是這回歸正道的生活反而讓小六無所適從，她一方面想把超市助理的位置還給錢助理，另一方面她又享受著這種生活帶來的舒適；小六想向林子坦白自己的身世，可又遏制自己坦白的念頭，這種雙向的矛盾煎熬著小六，擁有正常生活的小六又一次失去了生活的樂趣。這種矛盾最終促使小六再次逃離烏鵲，回到自己原有的城市，可是回家后的小六發現，她在逃離這所城市之后，這所城市也逐漸淡忘了她，她再也回不去了。

文中不止是小六在努力逃離自己的生活，張燈也在逃離自己現實的生活，聚香、舒姨籍工夫婦以及荷西南等，他們都是在失去自己原有生活之后才得到了心靈上的安穩、快樂，找到久違的自由。

張燈和小六只是陌生的性交者，陌生到彼此姓名都不知，但在小六走失之后，張燈反而真正的了解了小六，并且和網上的小六成為最親密的情侶，擁有柏拉圖式的愛情，正如張燈所說“原來的她，可以說跟我毫無關系。現在呢，我反倒感到，世上所有人里頭，就數她最親。我對別的女人都沒興趣。”【1】但張燈對小六的愛僅僅停留在網絡上虛擬的小六，他賦予小六美好的一切。“現實的小六一旦出現，網絡上的小六則被鎖死、終止并刪除——理論上講應該是這樣。可這理論多么令人痛惜和不忍，他怎么能失去這個至親至愛的網絡小六？！”【2】張燈對小六的愛始終只停留在虛擬的網絡之上，而對于現實中已經走失的小六，他反而不希望回來。張燈在小六走失之后，才能超脫生活，在虛擬中構想出自己的愛人，得到心理上的寬慰和滿足。

舒姨、籍工這對老年夫妻，對兒子小哥工作癡迷的狂想。舒姨和籍工兩人的世界都永遠蒙著一層紗霧，舒姨一直在幻想中構建兒子小哥在國外這一虛無的事實，在她的構建中，小哥從小學習優秀，后來利用各種途徑出國學習、工作，并且很快將拿到美國的綠卡。對于小六，她固執的認為小六是她年輕時流產掉的女兒，她以自己的方式執意為小六進行打扮，給小六換上她年輕時的發型和衣服，做小六不喜歡吃的飯菜，甚至逼迫小六叫籍工爸爸，這一切都是在舒姨的單向建構中完成，舒姨則在她建構的關系中獲得了無限的樂趣，她看著被她改造過的小六，有了做母親的自足感，當小六從超市帶回員工孝敬她的東西時，舒姨的臉上總是堆滿了愜意的笑容，在她的世界中，這些都是她女兒給她帶來的幸福。而籍工總是在過去與現實中搖擺，他見到小六則認為自己認識小六，他明知自己兒子沒有出國，沒有舒姨所說的那么優秀，可他在心中也默默承認舒姨的構想給自己帶來心理上的滿足，所以他沒有在外人面前拆穿舒姨的謊言。而且固執的不讓自己的兒子回來，即便是在自己病危時，他也苦苦撐著不讓小哥回家。籍工的固執恰恰是為了支撐舒姨的構想——小哥在美國工作、生活，而小哥的回家勢必會狠狠的擊碎兩個老人心中的幻想，所以小哥在得知父親病重的消息時哭泣的說到“我早猜到他不行了。媽媽既不說，我也不會問的。我并不在密蘇里，但我必須在。我壓根兒沒念什么碩士、博士，也拿不到任何綠卡紅卡，但我必須一直在國外，在搞學位，在搞身份，將來還要進大公司，買大別墅，還要娶妻生子安家落戶……我現在這樣，真要回家，他們會恨我的，尤其是我父親，尤其是他生前。”【3】舒姨和籍工在現實中飽受思念兒子之苦，可又在幻想中把兒子推向頂峰，兩位老人也只有在見不到兒子的情況下才能得到心理上的滿足，在兒子遠離中構想另一個優秀的兒子。他們也必須把兒子置于他鄉才能得到心理上的滿足，小哥也必須在遠方才能盡到孝道，也只有失去小哥這個兒子，他們才能得到內心的寬慰，精神上的自由。

荷西南亦如此，在失去妻子小六之后，他有剛開始的據理力爭證明小六的存在到最后反而想盡快的證明小六的死亡。他在失去小六之后，得到了另一個更為符合妻子標準的綠茵，在綠茵的身上他得到了溫暖與舒適，享受到了妻子的柔情。聚香在失去愛情之后，反而在婚姻中得到了令人羨慕的幸福。聚香在堅持自己愛情時是痛苦的、焦躁的，那所謂的愛情支撐著的是一個空虛的肉體，可是甩掉愛情的聚香過著滋潤的生活，他們在婚后慢慢有了愛情的影子。

愛情也好，親情也罷，他們都在原有的生活中苦苦掙扎，但離開規律的生活反而使他們得到了心靈的自由，擁抱了生活的幸福，獲得了心靈上的滿足。

注釋：

1 魯敏，《奔月》，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年10月，第286頁。

2 魯敏，《奔月》，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年10月，第301頁。

3 魯敏，《奔月》，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年10月，第322頁。

（作者單位：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