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青史化成蝶

黃炳會

九九重陽，參加那臘村重陽敬老節，活動結束，享用豐盛的壯鄉特色午餐后，同行思亮提議，徒步踏青，登者鷂山，憑吊儂智高。沈哥、福祿、仕明、盛根等，一行十余人興致勃然，驅車向心儀神往的平坤峽谷口，觀賞峽谷風光。

在距峽谷約二百米處，空曠的平地上有一棵參天古榕，卓立峽谷口，虬根曲繞，生長在奇石嶙峋的石臺上。

說到這石臺還有這么一個來歷：皇佑四年（1052年）整個宋朝國家機構“官爛吏庸”，交趾恃強占領，蠶食廣源州。儂智高派人奉金，致函求附，宋仁宗不為所動，割疣茍安。在得罪交趾，中國不納，國恨家仇交集，進退維谷之際，儂智高義憤填膺，揭竿而起，執行兵諫，以武力迫使宋朝接納他歸附，五月，率軍沿郁江而下，破邕州，建大南國，隨后連破九州，進圍廣州后，儂智高上書言降，在宋仁宗準備授予他“邕桂七州節度使”之際，宋大將狄青毛遂自薦，挺身而出，上表請行，率師南征。最后儂智高失卻昆侖，兵敗歸仁鋪。被宋軍追到田州（今田陽）后，智高率眾西走特磨道，留下其母阿儂與弟智光，長子繼宗，次子繼封，托附給儂廈卿，自帶精兵五百奔大理國。在大理國被殺，赍志而歿。這是流傳在富寧以及左右江流域的壯族口傳的《儂智高史詩》和壯族民間壯劇《五虎平南》的歷史真相和舞臺故事梗概。退守特磨道后，智高母阿儂以婭皇村（今剝隘松竹莊）為據點，其弟智光以者鷂山、平坤峽谷為屏障，以豐膏腴地的那臘到普廳的壙埌沃野為基地，秣馬厲兵繼續堅持反宋斗爭。這峽口平坦的場地就是練兵場，石臺就是當年儂智光的點將臺。峽谷口右前方是當年宋軍將領孫沔率軍圍攻者鷂山，久攻不下而安營扎寨的駐地，現在這個村叫做宋村，這一地名化石般的存在并沿用至今。

這是一個總讓我感情發酵的地方。雖多次到平坤峽谷和者鷂山，但每一次都帶著一種朝拜的心情，聯想到幾百年前的歷史碎片，對者鷂山充滿了好奇和敬畏，如今物是人非，人亡物在。榕樹猶如一尊巨大的盆景，矗立在峽谷口，粗壯的枝干上爬滿了藤蔓、蘭草，樹蕨，枝葉葳蕤，生機盎然。它見證了世事的變遷，讓戰馬嘶嘯的歷史，從眼前靜靜流淌而過，似乎向世人展示著傾訴著，歷史的烽煙四起，白刃相交的場景。

步行約一公里后，到了峽谷中。此時正是秋高氣爽之時，碧水清流，郁郁蔥蔥。谷風吹來，臨崖觀水，人在峽中，只見兩面崖壁，仰望谷天一線，普廳河宛如一條玉帶，奔流而下，到了峽谷，緩處水平如鏡，陡處水流洶涌。峽谷最窄處，兩山對峙，雙峰欲合，猿猴嬉戲，百鳥啁啾，彩蝶飛舞，與景色相映成趣，相得益彰，賦予這幅天然山水畫無限的勃勃生機。相傳，儂智光堅守者鷂山數年之久，后來聽說兄長在大理國被殺后，就騎著白馬從者鷂山崖跳進峽谷的無底深潭之中，其妻也跳下峽谷殉情，最后化為比翼齊飛的彩蝶。我們一行到峽谷的時候，眾多蝴蝶翻飛，它們宛若奇妙的精靈，美麗的色彩，優美的舞姿，圍著我們翩翩起舞，令人贊嘆不止，同行的沈大哥說：在秋高氣爽的季節，能看到這么多不同品種的蝴蝶在峽谷里，此峽是名副其實的“蝴蝶峽”。蝴蝶與高山峽谷渾然一體，相依相偎，就像在渴盼著遠歸的親人。在落日的余暉下，蝴蝶絢麗多姿，充滿詩情畫意，令人目不暇接，讓人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幅畫，一幅大自然親手調色執筆的藝術杰作。

者鷂山在峽谷左側，聳立天表，因山頂常年有雄鷹翱翔而得名。沿著當年的石級攀登而上，者鷂山峻峭高聳，氣勢雄渾，兩岸青山連綿起伏。登上峰頂，目之所及，疊嶂九層，崇嶺萬仞，有的形似勇士駐守山頭，有的形如駿馬奔騰。群峰壁立如屏，遙望四方，千峰競秀、萬壑生煙。沿道兩側，仍保留有當年的防御工事和一些圓形的狀如排球大小的石彈。半山腰，還保留有當地群眾祭祀儂智高的寺廟遺跡。此時，沉下心來，將身心都置于者鷂山的山水之間，慢慢地體會它獨有的韻味。我們都覺得這里的石頭，不但有生命，而且有感情，有靈魂。仿佛只有凝集了天地之間的靈氣，才能造就出這樣不朽的魅力。

身臨其境，看到者鷂山的磅礴氣勢，想到儂智光舍身跳崖的故事。躁動的心倏然不自覺的沉落下來，思考著一些來自生命本身的詰問，以及作為一個壯民族的后來者，對過往歷史的深深感慨，對內心深切的自省，對生命感悟的豁然開朗，對萬事的舍得與放下，都會有新的體會。

“燈殘無焰影瞳瞳”。雄奇，險峻，幽深，秀麗，神秘……者鷂山這片造物主精心締造的凈土，帶給人夢境般的獨特感受，仿佛是千百年來滄桑歲月留給后人的無聲訴說。

“古人日以遠，青史字不泯”。儂智高的歷史功過已引起了史學家的關注，并取得了眾多學術成果，儂智高由歷史的遺棄兒變成了歷史的幸遠兒。新改道的國道323線，從險峻無比的蝴蝶峽峭崖上穿過。蝴蝶峽的每一山，每一石，每一樹，每一洞似乎都有仙蹤古跡，期待著你將身心融于其間，慢慢體會它特有的韻味。

走出峽谷來，我們站在祥云映照的者鷂山腳合影留念，告別身披萬丈霞光的蝴蝶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