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要訂婚

路中大

朱老忠的孫子鐵蛋明天就要訂婚了！朱老忠聽兒子柱子說，孫子的對象叫秀秀，模樣俊，身段好，人聰明，千里才挑一哪。朱老忠可高興了。

這天一大早，鐵蛋就去了鎮上，讓爺爺等著，說有重要的事兒要告訴他，神神秘秘的。鐵蛋剛走，柱子就撓著頭皮走了過來，紅著臉說，“爸，要不明天你去我姐家散散心吧，到時候亂哄哄的，我怕你的高血壓又犯了。”

朱老忠一下子愣住了，只見柱子嘆了口氣，說：“爸，是我對不起你。”

原來，鐵蛋和秀秀相親時一見鐘情。媒人見有戲，就介紹起鐵蛋的家境來：“有房有車有存款，三口之家……”柱子立刻打斷她的話：“還有他爺爺呢。”

媒人接口說：“是呀，不過這老人家如今住在城里女兒家，正享清福呢。”柱子剛要說話，媒人偷偷踢了他一腳。

事后柱子埋怨媒人不該說謊，媒人說：“你知道我最近說的幾對，為啥都沒成？因為家里多了一樣東西，人家不喜歡：爺爺或奶奶——‘老垃圾。”見柱子要反駁，媒人又說，“你別不高興，現在人家都是這么說的……等訂婚那天，讓老爺子委屈一下，出門躲一躲。到了你兒子大喜的日子，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到時老爺子發話，說我哪兒也不去了，我就不信，新來的孫媳婦能把老爺子從大門里推出去！”

聽了柱子的話，朱老忠如涼水澆頂，從頭冷到腳，自己原來是多余的人。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對苦著臉的柱子說：“你沒錯，能給我孫子找個好對象，比什么都重要。我正好想去縣城找老朋友散散心，明天一大早我就動身。”

可是沒到第二天，柱子就發現，父親失蹤了！

正在著急時，有鄰居說見朱老忠上山去了。柱子急急忙忙上了山，遠遠望見父親坐在娘的墳邊上，這才松了一口氣。柱子知道，每次遇到不順心的事，父親都會去娘的墳上坐坐。柱子不敢靠近，只能遠遠望著。

這時，朱老忠慢慢朝前山走去，站在山嘴朝腳下的村子俯瞰。他家就是村頭第一家，院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柱子忽然心頭一陣抽搐，他什么都明白了！

過了一會兒，朱老忠回家了，這天晚上，他早早地躲進屋睡了，第二天又起了個大早，趁家里人不注意，就出了門。不一會兒，朱老忠的電話響了，是柱子：“爸，是我，你……”朱老忠打斷他的話：“什么也不用說了！”說罷他就把手機給關了。

朱老忠來到山上，只見孫媳婦家的一大幫子人如約而至。沒了朱老忠的訂婚儀式，照樣紅紅火火、熱熱鬧鬧。

到了下午，朱老忠在山上見客人們開著小車走了，又呆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準備回家。這時，他卻見到柱子和鐵蛋帶著一個漂亮的姑娘上了山。

朱老忠目瞪口呆，轉念又想這一定就是孫媳婦，便想著趕緊躲起來，不料卻聽柱子說：“爸，其實，你孫子昨天已經把這事解決了，你今天一早就出門，還不接電話，沒有參加訂婚儀式，我們都覺得過意不去。”他指了指那個姑娘，“這是你的孫媳婦秀秀。”

秀秀說：“爺爺好，對不起，讓您受委屈了。昨天鐵蛋來找我，火氣大得很，還提出要分手。我一時蒙了，耐心問了他，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這只是一場誤會。爺爺，您放心，我們會善待您一輩子的！”

聽到這里，朱老忠的手有點發抖，他支支吾吾地說：“沒事，我剛從城里回來，突然想看看老婆子的墳，就上來了……我……”

誰知柱子卻打斷他，指著山頂說：“爸，你不用瞞我們了，我什么都知道，你哪兒也沒去，就在那個小洞里望著我們，那里能看到咱家的院子。”朱老忠不由呆住了。

原來，昨天朱老忠離開山頂后，柱子去了父親站過的地方，那里的土坎下有個小洞，原先被泥土和雜草堵住了，現在已經露了出來。他這才知道，父親是專門來修整這個洞的。

看著那洞，柱子哭了。

當年柱子結婚時，那可是最困難的時候。朱老忠是當時最年輕的“地主分子”。柱子結婚那天，妻子家來的人多，一見面就會認出朱老忠。為了不給親家丟臉，朱老忠堅持說他躲一躲為好，最后，他就在那洞里，眼巴巴地看著兒子結了婚。

聽兒子揭穿了自己的謊言，朱老忠紅著臉說：“連這你也知道了？”

這時，鐵蛋連忙從身后拿出一大包禮品，說：“爺爺，您看我們帶來了什么？這是秀秀給您帶的見面禮！”

還沒有等朱老忠反應過來，秀秀又說：“本來我們早上就想過來找您，可媒人說啥都不放我們過來，說是怕誤了吉時。爺爺，我們對不住您，這見面禮是我和鐵蛋孝敬您的，以后啊，家里無論什么活動，缺了您老都不行！”

朱老忠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他接過禮物，哽咽著說：“真是個好姑娘，聽你的，都聽你的！”

當晚，朱老忠對著老伴的照片說：“昨天我說的話，全部作廢。咱們家門有幸啊，遇到了個好孫媳婦，不但模樣千里挑一，論起人品和孝心來，萬里才挑一吶！”

（發稿編輯：趙嬡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