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的旋轉(zhuǎn)

孫道榮

一場調(diào)解，在靜悄悄的法庭中無聲地進(jìn)行。這是一起離婚案，當(dāng)事人雙方都是聾啞人。法官不懂手語，一時又找不到啞語老師，情急之下，法官想到了紙談，幸好兩個當(dāng)事人都識字。

法官拿出紙筆。女的迫不及待地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我要離婚！男的一看，也在邊上堅(jiān)決地寫了三個字：我同意。

兩個人都要離婚，事情似乎不難解決。

法官寫：那你們?yōu)槭裁匆椒ㄍ恚渴怯惺裁礇]談妥嗎？女的寫：我想要兒子跟著我，他是我一手帶大的。男的奪過筆，重重地寫：兒子得跟我！女的一看，急了，從男的手中搶過筆，急急地寫：兒子從小都是我照顧，他離不開我！你知道他喜歡吃什么嗎？你知道他穿多大的鞋嗎？男的寫：兒子跟我更親，他特崇拜我。女的寫：哼，兒子怎么會喜歡你，你不就是每天早上帶他爬爬山嗎？他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給他準(zhǔn)備的？女的眼圈忽然有點(diǎn)發(fā)紅，放下筆，轉(zhuǎn)過身，偷偷抹了抹眼角。

接著，女的寫：他很少跟我交流，哪怕是跟我吵吵架。男的寫：在外忙一天，累得要命，手都懶得抬，交流什么啊？

法官寫：那也不能冷落了妻子啊。男的、女的、法官，三個人在紙上，你寫一句，我寫一句。筆在三個人的手中，傳遞、旋轉(zhuǎn)。

最后，法官寫：如果你們分開了，那孩子怎么辦？他不是一樣喜歡自己的爸爸媽媽嗎？兩個人互相看看，忽然同時搖搖頭。女的寫：那我們不離了？男的笑笑，拿著筆在后面加了個大大的驚嘆號。

法官目送兩人，手拉著手，向法庭外走去。法官收起紙筆，對他們的背影說：“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