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特
祝福用語中“美夢成真”算是比較常用的,這也是大多數人心中真切向往的。但是,“噩夢成真”會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呢?可能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發生的,除了攝影師尼古拉斯·布魯諾。
布魯諾1993年出生于美國紐約州的一個小海港,2015年在紐約州立大學帕切斯學院畢業并獲得攝影專業學士學位。15歲開始,布魯諾就患有睡癱癥(Sleep Paralysis),這種疾病給他帶來無數可怕的噩夢。睡癱癥通常發生在人類剛進入睡眠或將醒未醒時,患者感覺自己剛剛醒過來,可以睜開雙眼并看到周圍事物的影像以及聽到周圍的聲音,但是無法移動軀干和四肢,也無法發出聲音,有時會產生幻覺并看到虛擬的影像,嚴重的病人會感到呼吸困難。另有狀況是病人已經睡醒,意識清楚,但全身難以動彈,眼睜不開或不敢睜開,通常伴隨著恐怖的幻聽,本身也有睜眼定會看到恐怖情境的直覺。有資料顯示,全球有50%以上的人曾經有過這種經歷。科學家已經確定此種癥狀與生活壓力有關,多發于青少年。
從少年時期開始就遭受噩夢困擾的布魯諾,試圖用攝影重現夢境,以此來克服噩夢帶來的恐懼,并從這些夢中經歷里汲取經驗,創作出一系列充滿陰郁氣氛而又富有創意的觀念攝影作品。盡管這些作品都來源于噩夢,但布魯諾創作的畫面中卻不全是恐懼,畫面中還出現了鳥籠、防毒面具、圓頂禮帽等不乏可愛的元素,讓觀者從這些黑暗的、可怕的畫面中緩過神兒來。
布魯諾的創作靈感來自于卡斯帕·大衛·弗里德里希(Caspar David Friedrich,德國早期浪漫主義風景畫家)與卡拉瓦喬(Caravaggio,文藝復興后期的意大利畫家)的超現實主義世界。布魯諾將那些原本應該很糟糕的畫面變得驚艷且美麗。這種積極地抗病方法不僅體現了布魯諾的勇氣,也展現了他與眾不同的藝術素養。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童年時就開始接觸攝影了。當時我媽媽會讓我用她的膠卷相機或者一次性相機拍攝一些電影劇照或者演員,但其實我對這些經歷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媽媽就會拿出很多模糊的4×6尺寸照片來證明給我看。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還是經常會出現睡眠麻痹的情況,但我已經找到了幫助對抗它的方法。攝影已經成為我治療可怕幻覺及其可能導致的結果的方法。除了創作,我還會使用白噪音機器來分散我睡覺時的注意力,并且盡量避免背睡,因為沉默寡言和背睡是睡癱癥的兩大誘因。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的噩夢是如此真實,以至于它們幾乎是無法忘記的。在經歷了這么多次之后,回憶中的恐懼并沒有像我年輕時那樣對我產生多大影響,那時我經常一次睡兩三天。當我發現可以把這些夢轉化成照片之后,更覺得它們沒什么可怕的了。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通常會在日記或黑板上記錄每一個夢,記錄我記憶中的東西,或者畫一個快速的草圖、寫一些描述性的文字。當我第二天早上醒來十分清醒的時候,我會把我看到的畫面畫一幅新的草圖;當我外出或者去工作的時候,我會用我能找到的任何東西把它們寫下來。但因為這些夢境都很相似,所以這么多年我幾乎無法記住究竟記錄了多少個。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一旦選擇了一個夢境來創作,通常需要一到兩個星期的時間來準備。設定場景中人物的動作大約需要一天時間,然而有的時候拍攝出來的照片并沒有表現出我想要表現的概念和情感,我會重新進行拍攝,當然這樣也就會花費更多的時間。
尼古拉斯·布魯諾:道具都是我自己制作的,這也是我前期準備工作的開始。我會用家里的木器和金屬質的工藝品、舊家具等物品重新組合來制作道具,我還會設計并動手縫制模特的衣服和所需的字符。完成這些之后,我會開始考察拍攝地點,包括該地區的天氣、光照條件、濕度變化等。如果當地的天氣預報很準確的話,我會認真記錄下陰天是哪一天,然后著手準備拍攝。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都是一個人來完成拍攝工作的。我會把相機安裝在三腳架上,使用間隔計時器,每隔三秒拍攝一幀。這使我能夠為我的作品建模,也允許我通過改變我的服裝和位置在畫面中扮演不同的人物角色。然后我將在PS軟件中進行無縫拼接。當我偶爾需要幫助時,我的家人、女友或朋友總是愿意幫助我。他們的角色大多是我相機背后的“眼睛”,比如在我表演或被淹沒在一個陰暗的池塘時,他們需要幫助我調節畫面并拍攝。有的時候,他們還要在現場保護我的安全。
尼古拉斯·布魯諾:拍攝環境中的變量通常是我最大的障礙。由于我的照片很多都需要拼接,所以需要拼在一起的照片的光線參數必須保持一致,不然就會穿幫。例如,如果在以水為主題的拍攝過程中潮汐突然改變,當拼接照片時,水面的水平線也會發生改變。面對這些不可控的因素,我都會試著盡可能快地拍攝,但有時也只能重拍。
尼古拉斯·布魯諾:在拍攝作品《出現》(Sorgere)(圖01)時,我創造了一個形象“索吉爾”,用來表達被困在睡眠和意識之間的溺水感。我覺得,拍攝這張照片的行為本身就是一場行為藝術。當我帶著梯子游到水里時,我才意識到池塘底部的土壤是多么的松散和泥濘,再加上我濕透了的衣服的重量,我在水中很難掌握平衡并且沒有立足點。我拿著沉重的梯子在水里掙扎,盡量保持頭能浮出水面,并按耐自己焦慮不安的情緒以維持足夠長的時間來完成拍攝。我幾乎是用著僅存的一點力氣游回了岸邊,事后我覺得這次經歷簡直比深陷麻痹的夢境還可怕。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希望能讓觀眾深入了解睡癱癥患者的世界,幫助人們理解每天晚上患者會遭遇和忍受什么。我還希望激勵其他患者,將他們的負面經歷轉化為積極的排解方式,比如攝影或者音樂等。我想用我的工作作為一個平臺,讓其他人找到他們需要了解的信息,并懂得應對痛苦。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收到了很多藝術愛好者回復的積極信息,他們聲稱以前也患有睡癱癥,但看我的作品之后就減少了心理壓力和恐懼感,這讓我很欣慰。我的作品在國際的一些畫廊展出后,吸引了大量媒體報道,這也讓我很有成就感。
尼古拉斯·布魯諾:我目前正拍攝這個系列的一些新作品,計劃將在2019年紐約港灣畫廊進行展覽。除了攝影之外,我還在開發一個虛擬現實程序來輔助我的攝影。這個程序將把觀眾直接帶入睡癱癥患者的世界,創造一種沉浸式的甚至有點可怕的體驗感。我還將與加拿大作曲家Ching Tien Lo合作,創作一組由惡夢啟發的圖像,并將它與樂譜結合在一起全新地呈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