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不停——淺析是枝裕和電影的美學風格

龍曉璇

摘要：當代日本導演是枝裕和打破傳統日本電影相對僵化的制作模式，以電影革新者的身份廣泛受到西方和本土的關注。深厚的文化底蘊、濃郁的人文氣質、細膩的情感表達與深遂的人生哲學賦予其影像世界獨樹一幟的美學特色。也正是這些要素的累積令他能夠游刃有余地行走于東西方世界，頻頻攬獲多項國際與國內的重大獎項，帶給觀眾嶄新的美感與價值體驗。是枝裕和導演豐富的創作歷程和獨特的影像美學可以有效地對當今中國電影的創作提供借鑒的方向。

關鍵詞：是枝裕和；審美意蘊；美學風格

一、是枝裕和電影的美學風格

對人類復雜情感自由而充分的影像表達，體現了是枝裕和對人性情感和命運悲劇的關注，使其作品盡顯悲劇之美；深厚的文學寫作底蘊和日本文化傳統賦予了是枝裕和電影含蓄內斂的美學風格；作為一位站立于當代社會立場兼得自然與生命精神的電影人，是枝裕和又是一位哲學大師，生命與自然、生與死以及藝術與商業在他的電影中都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表達與平衡。

（一）觀照情感悲劇之美

亞里士多德對悲劇有一個比較清晰的界定，他指出，悲劇是對某種行動的模仿，這種行動的模仿是具有莊重性、整體性和一定長度性的；它將語言作為傳播和信息傳遞的工具，有各種悠揚的聲音，用在劇中的每一部分；模仿不是使用敘事方法，而是通過劇中人物的行為表現出來，這種情感是通過造成同情和驚恐而培育出來的。根據亞里士多德對悲劇的界定，我們可以看出，同情和驚恐的的出現，目的是要使悲劇的情緒得到消除，發泄人們的激情或壓抑的情感，并獲得心理開導。雖然是枝裕和的電影中也有很多情節會讓觀眾發笑，但是從整個影片的風格和情感仍集中在悲劇上，是悲劇獨特的審美特征體現。

是枝裕和拍攝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一個悲情的故事，雖然在敘事上他力求不去渲染種種悲傷，但是觀眾在影片緩緩的述說中總能感受到淡淡的哀傷。每一個人物都在屬于自己的悲劇故事里前行，但正面的情感也一直存在并延續，在這個仿佛總是薄情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深情地活著。在是枝裕和的鏡頭之下，人們承受的情感創傷基本來自于兩個方面，一個是由于死亡帶來的情感缺失，另一個就是因為“被拋棄”而帶來的情感傷害。日本人在看待“生死”這一問題上一直有著獨特的視角，就如這個國家對待櫻花的態度一般。珍惜那短暫的生的美好，同時在燦爛中死去也不失為一種快樂的結局。因此在是枝裕和的影片里，我們也能感受到“死亡”并不意味著生命的終結，不論是對死者還是周圍的人來說，“死亡”只是生命的一個部分，導演更想要講述暴風雨過后的故事，在死亡和失去背后的人的故事。

（二）細膩含蓄意境之美

藝術貴在含蓄，電影需要意境。是枝裕和導演的影片既有以家庭為主題的家庭類型影片，也有懸疑類型的影片。這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影片在對劇中角色的情感表現有其獨到之處，總是能直指觀眾的內心，細膩含蓄意境之美油然而生。日本文化中的“幽玄”與我國傳統文化中的“含蓄”有很多相似之處，和“物哀”一樣，同時也是日本美學中的中核。“幽玄”是日本所特有的一種文化概念，是一種充滿玄妙清靜、迷漫內斂色彩的美學構想，“幽玄”通過內斂間接和婉轉的的形式將人們心靈最深處的難以用言語表達出來的復雜情感表現出來。是枝裕和導演將這種含蓄之美賦予了他的電影世界，把“幽玄”運用在影像世界，便有了更加玄妙的魅力。在影片《步履不停》中，樓梯和山坡作為多次出現在導演影片中的一個物象，象征著漫漫的人生之路，呈現出一種幽玄之意。導演借由祖孫三代人、良多一家人及年邁的父親和母親兩人的三次攀爬樓梯，完成了一次對人物個性及相互之間情感關系的解讀。

（三）自然生命哲思之美

日本傳統的文化觀念認為萬物都是有靈性的，因此要崇拜大自然和植物，在審美意識層面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植物美學”理念。“日本民族崇尚生命之美，贊頌生命力充盈之美的審美意識，體現在以植物為審美對象以及植物的形狀（勢）和姿態（姿）所顯現的生命力之上。對植物的審美實踐不僅成為日本美學范疇的基礎，而且成為藝術美的基本精神。”（1）“植物美學”的主要表現目標是大自然中隨處可見的花花草草和樹木，通過直覺和具體的形象的把握，體現人們對大自然生命和個體的人生的觀察和感悟。所以，從這個方面看，“植物美學”是日本文化的根基之一，日本文化的美學和審美從本質上來看是“植物美學”所構成的。從“花”的審美意象來看，是枝裕和執導的電影《步履不停》中四月綻放的紫薇花、《海街日記》中出現的櫻花，紫薇花和櫻花的意象是對大自然中植物生命的贊美，以四季不同的植物形態與色彩的變化，乘物以游心，托物而言志。電影《步履不停》中當良的母親和良多的妻子在房間內看良多兄妹們以前拍的照片時，屋外三個小一輩的小孩子一起玩，用手去摸已經盛開的紫薇花。在這個場景中是枝裕和對盛開的粉紅色紫薇花、三個小孩的小手使用了近景進行局部特寫，給人以一種干凈清爽的舒適感。是枝裕和非常擅長使用這些外在的意象來表達電影的情感。如還是在《步履不停》中良多母親說花是搬來的時候栽下的，那時候開得特別好。紫薇花隱喻著生命，純平已逝，花在母親眼中也開得也不夠好了。

二、是枝裕和電影的美學價值與意義

是枝裕和的電影體現了東方文化中的內斂和精致，在電影內涵豐富的同時又給我們呈現出了精美的外在影像感。不論是東方觀眾，還是西方觀眾對是枝裕和的電影都有獨特的審美價值體驗，也都能尋找到和自身價值觀相符的情節或內容。是枝裕和經常在國際上獲獎并得到世界觀眾的認可，這主要得益于他高超的審美表達技巧、電影制作水準和對東西方文化的融匯能力。經過執導12部電影和20多年影像歷程的沉淀，是枝裕和的電影已形成自身獨特的美學方式和美學風格，并且其影響力也在不斷提升。在迎合和引導公眾審美的同時，對美學理論的研究尤其是電影美學理論的研究也具有重要意義，甚至給日本電影和華語電影乃至世界電影工業都帶來不容忽視的影響。

（一）大眾生活審美教育新指向

藝術家通過求真向善與審美的和諧統一，創造出了一個藝術真實的藝術世界，蘊含了認識價值、教育價值和審美價值。藝術創作與藝術評價應當建立在社會民眾審美文化素養的培育，引導社會道德倫理和現實生活中的價值觀念引領方面承擔起應負的責任。是枝裕和的電影作品不僅具有濃郁的審美價值，還蘊含著深刻的認識價值和教育價值。當觀眾在是枝裕和電影發現這些現實生活中的日常、人和物能有如此動人的魅力和可愛之處，從熒屏再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也會慢慢培養出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和感受美的心靈。是枝裕和電影的魅力不僅在電影內容本身之中，而且超越了電影之外的內容。觀眾在觀看和詮釋影片時，會有一種滿足感和提升感。

（二）世界電影產業的現實映照

在現今世界電影市場當中，商業電影和藝術電影的競爭愈演愈烈，如何平衡電影的商業性和藝術性一直以來充滿爭議，是世界性的難題。在是枝裕和的眼里，他的電影并不僅僅只是藝術性的電影。他認為電影只是電影而已，不要分為商業電影和藝術電影，而是將電影分為有趣的和無趣的兩種。他同時也認為，無論是日本、中國還是其它國家，因為每個國家的電影市場狀況和文化背景不同，因此將電影簡單地分為商業電影和藝術電影是不對的。在是枝裕和的眼里，電影作品應當具有雙面性的，商業性和藝術性是可以兼顧的。

是枝裕和是日本導演群體尤其是中青年導演中的典型代表，他的人生影像創作歷程在東方文化的視野中不斷探索前行，他創作的影片是東方文化的結晶，充滿著東方文化審美色彩、東方文化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是枝裕和始終用豐富的人文關懷理念和價值去將社會中散漫的平淡的情感和事情進行表現，用非常巧妙的創作方式和手法將生活中平平淡淡的事件融匯到他的影像世界中。在20多年的影像創作生涯中，是枝裕和始終在東方美學的視野中不斷探索前進，為東方美學的傳播做出了重要貢獻，同時也為世界電影產業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注釋：

（1）邱紫華.《東方美學史》，下卷，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參考文獻：

[1]謝婧.是枝裕和電影作品研究[D].南京師范大學，2013.

[2]趙宏濤.是枝裕和電影的美學風格[J].電影文學，2017（4）：71-73.

[3]李龍蓮.是枝裕和電影藝術特征研究[D].重慶大學，2014.

[4]李楠.是枝裕和電影作品的東方式表達[J].北方傳媒研究，2016（6）.

[5]楊清玉.論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生活電影[J].電影文學，2017（13）：93-95.

（作者單位：中國海洋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