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書明
到了村莊涂脂抹粉,率先登場的時候了。
田野抹足了粉底。掩飾臉上的滄桑
雀鳴和內心的慌張
掩飾潑過來的污水
以及高大的煙囪,吐出的臟話。
夏蟲沉寂。“少說一句吧,
不會憋死人的。”知進思退的還有
小雪過后的家園
偌大一張字跡潦草的借條,被抓在城市的手里。
懷抱瓦罐收集足夠飲用一周的新雪。從東山上回來
人間,有喜鵲的叫聲
白樺林的殘枝,支撐古典的黃昏
北緯37度的雪花。像風吹落在大地上的宣紙
專供拓印稀世的碑文
來客的足跡
林中的木屋。水罐,吊在炭火上
煮雪,等一袋煙的功夫
再細細分茶
茶具一律是明清的,鈞窯的
時光,耐著小性子。素手
操琴:有知音來是高山流水;無友人來也是高山流水
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了。長久地住在小鎮
一切也挺好的。鎮中心的雙溪河
政府出資,兩側新修的堤壩
適合在黃昏,帶上影子
獨自去散步
工作日,陪著愛人去鎮東的水廠上班
開閘、關水、抄表
習慣了,抽刀斷水的快意人生
一日三餐,須親自到菜園摘菜,下廚
從藕山撿回延年的松針,生火做飯
雪夜,一個人品茶。安靜地
填詞,將一群漢語趕入一首詩的山頭
讓它們建立政權,砍掉詩歌的
贅肉。或把多余的字數
遣返給字典。像把盲流遣返給故鄉,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