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給吼叫媽的生日禮物

蕭萍

1 民謠歷夏至

很多很多歲月會到來也會過去，

過去就像這個夏天的新鮮柑橘。

柑橘樹下飄過書包和可愛面具，

面具后的小姑娘像一只小狐貍。

小狐貍小狐貍，我可不敢驚擾你，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那么愚不可及。

不可及的愚是拜我老媽所賜創意，

創意的那一封信……唉一聲嘆息。

一聲嘆息就這么拐彎抹角地落地，

落地后成了一條顧盼生姿的白魚：

白魚小姐，希望你幫助我的英語，

英語啊檸檬啊，好像都藏在書里。

夏天已經來臨，金玫瑰即將開啟，

開啟一個人的心扉是多么不容易。

2 青春正沐陽

我老爸這個人有一種和稀泥的好辦法，那就是在桌子上真心實意地和你碰杯說：“祝你生日快樂！”無論，這一天是不是你的生日——具體到我媽，就是可以讓她的吼叫聲稍微降那么幾個分貝下來，然后再馬馬虎虎地說聲謝謝。

說句良心話，我老媽雖然倡議成立了“非吼叫媽媽”俱樂部，脾氣卻沒有怎么減下來。這讓我不得不相信她的語錄：“十個媽媽九個吼，還有個不吼的，是因為嗓子吼啞了?！?/p>

于是，選擇題來了——面對吼叫媽你到底是懟回去呢，還是和我老爸一樣和稀泥，或者是更機智一些，用巧妙的辦法提醒她，甚至是制約她？

當方法論占了上風的時候，我決定用更巧妙的方法給她送個小禮物，而且是要那種綿里藏針式的。

不過，送什么好呢？我犯愁了。

我是不可能送面膜的。我唯一買過的面膜來自屈臣氏，那時候我被額頭上的痘痘搞得心煩意亂，結果在現場推銷員的熱情鼓動下買了全套換膚面膜——唉唉我簡直是豬腦子，我怎么不想想，那可是一個滿臉痘痘的推銷員啊！

后來我倒是送過口紅給老媽。不過說老實話，盡管我能看出那些口紅顏色的差別，可是我不懂這些各不相同的紅色到底有什么意義？它們為什么不是口黃，口黑，口藍？

包包嘛，自然是女人的最愛，但是我不考慮，買不起啊。而且，這是下級土豪的送禮方式，沒創意。

想到“創意”兩個字，我的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呀，我可以把我的“作業”送給她，不是嗎？

這個“作業”，就是我在STEM課上設計的非吼叫媽媽……盒子。

我和L的合作，簡直是天衣無縫，背后原因還用說嗎，我們都有個吼叫媽，而且“深受其害”唄。

它的大致原理和設想就是——當一個人要發脾氣的時候，她的情緒是激動的，然后這個激動會通過身體的某個生理部位傳達出來，激動加劇到一定的時候，情緒就會爆發出聲音，當聲音積累到一定的程度，不用說便會成為吼叫，當吼叫出現的時候，就有紅燈亮起來，警報隨后發出，閃爍的紅光和尖銳的叫聲提醒發脾氣的人——請控制情緒。

當然這是一種簡單的描述。技術層面上首先要了解激動在生理上是如何反應的，我原來以為是心臟在那里亂跳，所以最開始我們設想的是在靠近心臟處安裝警報器，任何風吹草動導致心臟出現異常，警報器就會響起。

可是這個設想有兩個缺點，一是針對儀器的。試想一下，如果你是儀器，搞不懂你的心臟到底是因為高興而興奮、激動，還是因為生氣而氣憤、激動，你是不是會很抓狂？二是針對當事人的，如果因為高興導致整天紅燈閃爍、警報大作，也挺煞風景的。

然后我們很快就了解到，人體的指尖是最敏感的，人的情緒稍微有點變化，指尖就會有反應。所以我們想要測出吼叫媽各種生氣、心慌、激動的情緒，就可以在她的指尖上做文章——好吧，這就是我們最后設計媽媽們戴的手套的緣由。

可是生活的常識告訴我們，讓吼叫媽媽進家門脫下鞋子，立刻戴上防吼叫手套，嘖嘖，你覺得這，這可能嗎？

這怎么看，也是為吼叫而吼叫啊！

不過我們還是要試一試。L還對我說，我們應該把重心更多地放在論述和說服這些媽媽們為什么要戴手套上，讓她們養成習慣——天，這是什么鬼！

好吧，反正當你家里有個吼叫媽，你的想象力也應該變得強大，并且百折不撓——

你想象一下，當媽媽下班回家，脫下鞋子，戴上我們的手套，她真的很像是跳霹靂舞的大媽，當霹靂舞大媽看到孩子回家正準備露出慈祥的微笑——可是等等，她看到了我的卷子，她的臉色大變，情緒也大變，然后，那些“霹靂手套”上的神經傳感器會感知這一切，它們已經把得到的訊息隔空迅速地傳達到客廳茶幾上那個不起眼的“盒子”里。

接著，情緒還在醞釀中……因為她正在詢問分數和排名，包括張三、李四、隔壁老王家的孩子。當她得知別人迎頭趕上，而你名落孫山時，她忍不住火冒三丈，聲音逐漸加大，加大，大到一定的程度時，手指發出電波讓“霹靂手套”發抖，憤怒的聲音越來越高亢，最終成功開啟非吼叫媽媽盒子上的紅燈，紅燈旋轉，閃爍，警報大作——吼叫媽媽請控制情緒，向非吼叫媽媽轉化……

這是理想的藍圖嗎？可是這是什么鬼！

更為嚴峻的是，我們的現實更可能是另外一番場景——

那天我們信心滿滿地實施試驗計劃：先是我本色出演熊孩子，然后L扮演吼叫媽。為了更逼真，他還塞了兩個橘子在胸前作為第二性征（哈哈）——大家看到的時候已經笑得前仰后合，我懷疑他們是懷著看小品的心情看我們展示的，根本不關心我們是不是在進行科學研究和專利發明！

這時候，一切按照原定劇情——兒子回家，老媽戴上傳感手套，他們見面，討論試卷和考試情況，媽媽開始發火了，不斷提高聲音，分貝一直攀升，直到L的聲音已經接近極限了——可是怎么回事？按照設定，現在就應該亮起紅燈啊！

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是聲音還不夠大？

L只好再次提高聲音，簡直是刺耳的尖叫了。

沒想到還是沒有動靜！

我們兩個對望一眼，同時猛地撲到茶幾邊的“盒子”那里。

我對L說：“快對著盒子喊幾聲！”

L喊了，可還是不行。他著急了，我也著急了，我們兩個同時大聲尖叫起來，嘴巴都要拱到盒子里了——

紅燈終于亮了。

哎呀，科學發明可真不容易啊！

3 非吼吼手記

我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收到這樣的禮物。在那天的結業課堂上，我坐在孩子和家長中間，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讓課堂變成歡樂的海洋——大家樂不可支，為這非吼叫媽媽創意盒子。當我看到兩個孩子沖著他們熬夜做出來的創意發明大吼大叫的時候，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而慢慢地，我的心里充滿了百味：感動、內疚又感慨。

我慶幸自己和孩子能如此溝通，并將這樣的溝通展示出來。我后來在媽媽沙龍上也將這些例子講出來，分享出來，我們由此而引發了孩子和媽媽如何和諧相處的話題。我知道，說什么都是多余的，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要多少緣分才能修得母子一場？我的吼叫是這緣分中的插曲，我們相愛相殺，我們相互提醒，在這短短的陪伴中，成全了對方的成長。

想到這里，我的心里除了溫暖，還是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