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美國友人的延安愛情（上）

中國革命——陽早寒春的愛情丘比特

說起我爸爸媽媽的愛情，其實蠻有意思的。可以說，如果沒有中國革命的話，我父母不會在一起。寒春，原名Joan Hinton， 1921年出生于美國芝加哥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母親卡梅麗塔是位優秀的教育家，創立全美最早的寄宿制男女混合學校之一。

與寒春截然不同的是，陽早，本名Ewrin En-gst，1918年出生于紐約郊區一個農場租戶家庭。從小到大，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擠牛奶中度過的。

1939年，陽早來到康奈爾大學學習畜牧養殖，與寒春的哥哥韓丁成為大學室友。韓丁，原名威廉，辛頓（ William Hinton），美國共產黨員。1948年，他以美國觀察員身份參與山西張莊土改，隨后創作出著名的長篇紀實文學《翻身——中國一個村莊的革命紀實》。陽早先認識韓丁，以后認識了寒春。1940年冬，還在讀高中的調皮小姑娘寒春，利用寒假時間，也申請來到康奈爾大學，學習研究高能物理。

我爸很快注意到了寒春的不凡：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總是笑容滿面，她能騎馬、能滑雪、能把男孩子摔倒在地上、還能堆干草。從那時起，我爸就看上了我媽。不過，我媽可沒動心。雖然她也覺得眼前這個幽默的大個子男孩很不錯，可她滿腦子都是物理學知識，根本就沒想過談戀愛這回事。

1945年8月，我媽收到我爸這樣一封來信：“我做了一個重要決定，賣掉我所有的財產。不要問我為什么，我很確定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我不想繼續在農場工作。”在信的結尾，我爸表示要來看望我媽。自打1944年2月，我媽在威斯康辛大學物理系，匆忙地獲得博士文憑后，參與了一個秘密研究計劃即研究原子彈的“美國的曼哈頓計劃”。1945年8月，就在美國向日本長崎投放“胖子”這一天，我爸寫來了這封信。3年多來，兩人沒有聯系。我爸無時無刻不惦記著這個調皮小姑娘。而我媽也被我爸吸引了。

（陽早告訴寒春，他要參軍去中國，去看一看《紅星照耀中國》一書中所描述的那個新世界。沉浸在對大洋彼岸那個中國的好奇和憧憬中，兩顆年輕的心在靠近。）

就在我爸爸準備仿效韓丁舅舅參軍去中國的時候，日本投降了。戰爭結束了，那么還怎么去中國呢？我爸到華盛頓找我姨媽韓珍，她說“你來得正好，聯合國救濟總署，正在招募奶牛專家，前往中國進行援助。”對我爸來說，這個工作簡直太理想了，既可以發揮他的專長，又可以滿足他去中國的愿望。于是，他毫不猶豫地提交申請書。出發前，我爸向我媽提議，兩人一起去中國。然而此時，美國芝加哥最頂級的核物理研究所在向她招手。幾經權衡之后，我媽還是決定先完成博士學位，然后再去中國也不遲。

（此時，兩人已經確立了戀愛關系。陽早28歲，寒春26歲，到了該結婚的年紀，有人建議他們先結婚，然后再奔各自的地方。但私下里，他們兩人還是決定“等3年”。）

夢想之地的召喚

1946年10月，我爸幾經周轉，終于踏上夢寐以求的這片熱土——延安。我爸迫不及待地

我叫陽和平，生在中國，長在中國，雖然在大家眼里，我是個外國人，但我從沒把自己當作外國人。我媽中文名叫寒春，我爸叫陽早。我這個“外國人”的一家怎么來到中國呢？中國革命勝利后，他們又為什么選擇留在中國？寫信給我媽，描述這里看到的一切。他確信，如果我媽來，也會和他一樣激動、興奮。

因為我爸最擅長的是畜牧養殖，幾天之后，他便被分配到延安郊區的光華農場工作。這是一個嶄新的、充滿活力的天地。在這里，無論是領導者，還是普通職工，大家都以“同志”相稱，亦即有著共同志向的人。28歲的陽早被這種全新的生活深深吸引，他想融入其中。雖然他不時會說一些簡單的中文，但想真正了解中國發生的革命運動，還是需要從語言開始學起。

和以往一樣，只要一有空閑，我爸便寫信給我媽，向她詳細地描述著這里的一切。而在給我爸的回信中，我媽也會講到自己的興趣點，比如黑洞等現代科學的奇跡。每次收到我媽的回信，我爸都會很高興，畢竟這樣一封好幾頁紙的信件，從美國到國統區再到解放區，總是令人喜出望外。

從1947年的3月一直到1948年的4月，我爸媽兩個分別于大洋兩岸的戀人再次失去了聯系。然而，這整整一年一個月零一周，我爸親眼看到毛主席、共產黨指揮的人民，以小米加步槍，硬是打敗了美式裝備的國民黨機械化部隊。

（巨大的反差、不可思議的事實，讓他開始思考：為什么共產黨在人民群眾中獲得壓倒性的支持？甚至被俘的國民黨士兵也選擇加入人民軍隊？為什么不識字的農民、青年知識分子、中老年干部，都那么信心堅定？）戀人延安喜相逢，有情人終成眷屬

從1947年他到了延安以后，我爸就一直鼓勵我媽盡快離開核物理研究，來中國看看這場在共產黨領導下的翻天覆地的大革命。1948年3月，我媽決定來中國。她難過得哭了好一會兒，辛辛苦苦為之奮斗的博士學位考試就這樣不得不放棄，心痛如割。

（哪怕再心痛不舍，對于寒春來說，既然決定了就要去做。在她哥哥韓丁的協助下，由宋慶齡創建、以支持中國人民解放事業為宗旨的中國福利基金會向寒春發去了錄用函。寒春獨自一人乘坐“戈登將軍號”客船，踏上了前往中國的旅程。歷經18天，寒春來到了上海。

從1948年3月一直等到1949年初，寒春都沒能進入解放區。而從1948年9月起，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短短四個月間，人民解放軍相繼取得了三大戰役的勝利，敵我力量對比發生根本變化。而也就是這一時期，寒春從上海輾轉來到了北平。）

北平的地下黨要帶她出去，一直沒有成功。后來，她假裝自己是燕京大學的老師，跟著學生們就走出城門，到了城外的燕京大學。遠在城外的燕京大學，此時已經解放，校園里安排了各種活動，有關于服務人民的短劇，還有關于土改的宣傳，大家活力四射，笑語歡聲，這讓我媽寒春感到異常興奮，她決定留下來，好好享受這種解放的快樂。

（等到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人民解放軍和平入城。寒春把她的家當綁在自行車上，跟隨著解放軍一起返回了北京城。）

1949年春天的一天，我媽終于接到“可以去延安”的通知。得知我媽已經來到了延安，我爸興高采烈地從瓦窯堡的鐵廠趕回延安。—別三年，當他們看到對方熟悉又有點陌生的面孔，不禁旺了一下。隨即，我媽大步地奔向我爸。可令人錯愕的是，我媽走到我爸面前，照著他的肩膀就是—記重拳，而我爸也不示弱，回擊了一拳。然后，兩人相視而笑。這就是他們表達愛意和思念之情的方式。

（如果說到達延安前，寒春還沒有與陽早結婚的打算。但到了這里，她看到經過戰爭洗禮后的陽早，早已蛻變成一個決心為人類的和平發展而奮斗一生的革命戰士。寒春從傾慕變成了仰慕，她愿意與這樣的人共度一生。）

在這孔窯洞前，我爸媽舉行了婚禮。

正如陜甘寧邊區政府的祝福錦旗所寫的：“正當全世界人民，以偉大的國際主義精神緊緊團結在一起的時候，欣逢你倆在中國人民革命的圣地——延安結婚，我們相信你倆今后在爭取世界和平與人民民主的斗爭中，會發揮更多更大的力量。”

在延安這片紅色大地上，我爸不再是美國那個每天擠牛奶的農夫，我媽也不再是核物理學家，他們生活在農場，工作在農場，他們就是延安普通農民中的一分子，用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農牧業知識，為一個全新的中國貢獻著自己的智慧與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