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矛盾糾紛 維護公平正義「夫債妻還」還是「夫債妻不還」？

謝宗明 史繼紅

案例重現

近來夫妻債務糾紛問題甚囂塵上，源於不久前著名的「小馬奔騰」猝死董事長遺孀金燕「夫債妻還」案。彼時，她被一審法院判決承擔其夫因執行對賭協議失利而應承擔的回購債務。

她上訴了，在二審階段，最高院下了一場對她來說非常及時的「甘霖」，發佈了關於審理涉及夫妻債務糾紛案件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明確夫妻共同債務認定的前題和條件，金燕案件有望逆轉。

很久以前，關於配偶的一方債務另一方是否予以連帶償還，法官主要依據1993年最高院法發32號《關於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處理財產分割問題的若干具體意見》第17條的規定：「夫妻為共同生活或為履行撫養、贍養義務等所負債務，應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離婚時應當以夫妻共同財產清償。下列債務不能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應由一方個人財產清償：夫妻雙方約定由個人負擔的債務，但以逃避債務為目的的除外。一方未經對方同意，擅自資助與其沒有撫養義務的親朋所負的債務。一方未經對方同意，獨自籌資從事經營活動，其收入確未用於共同生活所負的債務。其他應由個人承擔的債務。」

「夫債妻必還」的過往

當時在實踐中，對於在借貸糾紛案件的審理中，認定債務人配偶的連帶責任主要是根據這個司法解釋去考慮，比如：一方借款從事經營活動的。對夫妻一方借款從事經營活動的，除該借款是從事個體工商、農村承包經營活動外（明顯個體工商戶等以此營業收入為家計所用），其所擔負的債務，都應以一方是否經另一方同意、借款一方所從事的經營收入是否已成為夫妻共同財產為標準來考慮另一方應否承擔連帶責任。如夫妻一方為與朋友合夥開辦公司向他人借款，另一方不知道該借款事實且該公司還未產生效益，那麼，對該債務，就不應確定應以夫妻共同財產償付。這樣造成實際上債權人主張夫妻共擔債務在舉證方面的困難。特別是另一方有穩定收入來源，而舉債一方債務過大明顯超過家庭必要支出的，舉證另一方知情並受惠於該借款難度很大。更糟糕的是，被判決另一方不連帶承擔舉債一方的債務，而夫妻的共同財產在執行中分割難度也較大，造成舉債一方的債務也難以執行清償，再加上一方為避債，紛紛假離婚將財產轉移至另一方，這樣造成執行效果不佳，民怨頗大。

2015年新婚姻法及隨後一系列司法解釋的頒佈，則將「夫債妻難還」反轉成「夫債妻必還的」的基調。

新《婚姻法》第四十一條規定：「離婚時，原為夫妻共同生活所負的債務，應當共同償還。」同時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二十四條規定：「債權人就婚姻關係存續期間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主張權利的，應當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但夫妻一方能夠證明債權人與債務人明確約定為個人債務，或者能夠證明屬於婚姻法第十九條第三款規定，即夫妻對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所得的財產約定歸各自所有的，夫或妻一方對外所負的債務，第三人知道該約定的，以夫或妻一方所有的財產清償的情形的除外。」這樣原來由債權人舉證債務人另一半知道且受益於該債務的難度，轉嫁到了債務人舉證債權人曾被告知債務人另一半不承擔債務的難度，這不吝於是廣大債權人的福音。

筆者代理之後的民間借貸等債權債務案件的債權人，應用起上述司法解釋的規定感覺頗為得心應手，再也不會為申請訴訟保全或執行時如何區分夫妻財產煩心了。而在這一段時期，確實多家法院審判此類案件，只要債權人同時將債務人配偶訴諸法庭，如無例外情況，均以新婚姻法司法解釋為依據判定債務人夫妻雙方共同償還債務。

新司法解釋開始適用實施

但這時，如同天秤的法碼從這一頭滑到了另一頭，債務人配偶面臨的風險太大了。比如妻子倒楣碰到了不肖的債務人丈夫，對其借的款項一分錢也沒享受過，對其欠的款根本就不知情的情況下，卻全盤承擔其債務，甚至發生債務人惡意舉債，與第三方串通虛構債務，以圖發生離婚時，變相多分財產的事件發生。2017年2月28日最高院針對司法實踐中爭議非常大的婚姻法司法解釋（二）第24條的規定出臺補充規定，增加了兩款新規定，分別規定對於虛假的債務、因賭博吸毒等違法犯罪活動所負債務，第三人主張債權的，不予支持。但該規定並無新意，因為「被負債」的債務人只要證明債務屬於虛構或屬於非法債務，本來就不應該支持，然而這裡難的是舉證，恰恰沒辦法解決。

司法解釋24條的立法初衷是為了保護債權人的利益，防止和打擊夫妻一方在欠債後，將家庭財產轉移到配偶名下通過離婚逃避債務。但近年實踐中遭到諸多批評，認為儘管24條很好的保護了債權人的利益，但極易侵害到夫妻另一方的權益，這種權利保護上的失衡，引發了很多矛盾和糾紛，侵害了社會公平和正義。金燕案就是典型，2018年1月，關於審理涉及夫妻債務糾紛案件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臺了。該2號文規定：夫妻雙方共同簽字或另一方事後追認等共同意思所負的債務或一方以個人名義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債權人以屬於夫妻共同債務為由主張權利的，法院予以支持；一方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債務，債權人以屬於夫妻共同債務為由主張權利的，法院不予支持，債權人能證明該債務用於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經營或基於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

有律師透露，在春節前收到新司法解釋頒佈後對夫妻債務認定的民間借貸案的判決書。因原告未舉證證明出借款項用於夫妻共同生活、生產經營或者夫妻共同意思表示，因此，法院不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證明新司法解釋就此開始適用實施了。

如何規避夫債妻還的共債風險

對於開辦企業家庭來說，如何規避這種夫債妻還的共債風險呢？首先，配偶不要在借款合同上簽字；其次，如果是事後有追問夫妻中另外一方是否知道這筆借款時，除非對方有充分證據證明你明確知道借款的用途，否則也不要做知曉的意思表示；再次，債務人配偶要舉證自己有穩定的收入，平時能夠支撐家庭的日常生活開支，以證明這些借款未用在家庭生活所用上是合理的，最後，要明確所借的款項也沒有用於雙方共同從事工商業、共同投資以及購買生產資料等所負的債務。

那麼對債權人來說，如何盡量保障自己的合法權益呢，當需反其道為之，對一方提供借款，請其配偶作為共同借款人在借款合同或借條上簽字，但不要讓債務方聲稱回去請其配偶簽字，往往這個簽字有可能是假的；如果借款系夫妻一人借款，債權人可試圖通過電話錄音、微信、短信、電子郵件等工具，確認借款一方的配偶，承認追認借款系夫妻共同意思表示；或要求債務人及其配偶舉證其具有正當來源收入，且收入足以承擔家庭日常生活需要（包括食品、衣著、家庭設備用品及維修服務、醫療保健、交通通信、文娛教育及服務、居住、其他商品和服務等）；或舉證雖然一方借款，但用於夫妻翻建房屋或購買房屋或雙方共同開辦企業的經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