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絲之路，生態源流

何也

一

一個地方的河流，通常都會被當地人稱之為母親河。河流是大地的動脈，無論時空如何變幻，她總是生生不息地滋養著萬物，哺育著當地人民，而成為當地文明發展的搖籃。

福建第二條大河九龍江就是漳州人民的母親河。

水量豐沛、源遠流長的九龍江由北溪、西溪、南溪三大支流匯入，經廈門港注入東海，在各個歷史時期都能孕育出她的輝煌。

九龍江的出海口就是著名的漳州月港。歷史上中國有三種商品征服了世界各地，它們是絲綢、瓷器和茶葉。身著絲綢，手執瓷杯品茶，成了很長一個歷史時期各國貴族最高雅最擺闊的一種時尚。當時的中國也因之成了令人神往的國度。漳州是茶葉的重要產地之一，同時也是中國外銷瓷的重要產地之一。明清兩朝是漳州地區窯業發展的鼎盛時期，被稱作漳州窯，已列入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平和、南靖、華安、漳浦、云霄、詔安等縣都有窯址分布，其中相對集中也最具代表性的有平和的南勝、五寨地區窯址。相當時間，曾被國內外學者稱為“克拉克瓷”“ 華南三彩”“汕頭器”“ 交趾瓷”等瓷器，后來經過調查與考古發掘，最終證實其產地就在漳州。由于漳州月港的興起，文化韻味獨特、具有動人藝術魅力的漳州窯瓷器成為明清時期重要的出口產品，為時人推崇而享譽海內外。明初朝廷施行“海禁”，漳州月港由于天高皇帝遠，朝廷鞭長莫及，反而成了沿海對外經濟貿易的中心，各地的貨物都向漳州聚攏，當時陸路交通不便，貨物一旦進入漳州境內，支撐這樣商貿往來的航運自然由九龍江來承擔。時至今日，每當想起“海上絲綢之路”的通商口岸漳州月港當年的盛況，想起由漳州瓷、漳州盛產的茶葉這兩種商品所引導的聲勢浩大、延綿不絕的商貿往來時仍不免讓人有蕩氣回腸的感覺。

九龍江更是漳州一地的文化源流。少年林語堂當年就是從平和坂仔坐上烏篷船順流而下，途經縣城小溪、南靖、薌城、龍海到廈門求學，然后走向世界的。在林語堂《八十自敘》一書中，在他十二三歲的上學路上，“記得，有一夜，我在西溪船上，方由坂仔（寶鼎）至漳州。兩岸看不絕山景，禾苗，與乎村落農家。我們的船是泊在岸邊竹林之下。船逼近竹樹，竹葉飄飄打在船篷上。我躺在船上，蓋著一條氈子，竹葉搖曳，只離我頭上五六尺。那船家經過一天的勞苦，在那涼夜之中坐在船尾放心休息，口銜煙管，吞吐自如。其時沉沉夜色，遠景晦冥，隱若可辨，宛是一幅絕美絕妙的圖畫。”順著九龍江從坂仔至漳州、廈門一帶，美麗的自然環境，清翠的農村景色，給林語堂極為深刻的印象，后來在他各類作品中一再加以描繪：“……沿途風景如畫，滿具詩意，……那些一年或半年一次在西溪片船中的航程至今日仍是我精神上最豐富的所有物。”

九龍江流域水力資源理論蘊藏量有110萬千瓦，可能開發水力資源約有44.2萬千瓦。由于北溪水力資源比西溪豐富，開發重在北溪。新中國成立以來，九龍江流域興建了許多水利工程，總蓄水量為2.1億立方米，有效灌溉面積177萬畝，保灌耕地面積128萬畝，占總耕地面積的53%左右。九龍江中下游已修建防洪堤約190千米，其中西溪為79千米，可保護耕地約19萬畝、人口40多萬。此外還修建天寶等電力排灌站，總裝機容量1.2萬千瓦，受益面積7萬多畝。

1962年10月至1963年6月，閩南大地遭遇千年不遇的大旱，整整八個月沒有下過一滴雨水。為了解救下游幾萬畝水稻田，龍海縣榜山公社黨委在群眾的支持下，于九龍江西溪堵江截流，該地則做出自我犧牲，淹掉了1300畝小麥和秧田，確保截流工程順利進行。電影《龍江頌》就取材這樣一個真實故事。這種發生在九龍江上引水抗旱“舍小家、保大家”的顧全大局精神，被譽為“榜山風格”“龍江精神”，通過電影《龍江頌》的公映而廣為傳播。

惠中秀外的九龍江，可以說時時都在發揚她顧全大局的風格。1980年建成的北溪引水工程，基本上解決廈門長期存在的用水困難。

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有關九龍江的“佳話”多不勝數，是一條時刻都在輝耀精神、物質光芒的河流。我們沒有理由不去愛她、不去珍惜她。

二

從世界四大文明發源地來看，農業文明的實質就是水文明。山青才會水秀，水肥才會草綠，河流是人類吃水用水的先決條件，四大文明的發源地也就無一例外不在大江大河之畔。所以說從古到今，對江河的治理也一定成為一個國家一個地方文明的標志。據《史記？夏本紀》載：“當帝堯之時，鴻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其憂。堯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鯀可。”但鯀這位史上第一位大河長治水九年沒有成功，被舜帝放逐到羽山。繼任大河長的禹，也就是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禹總結父親鯀及前人治水的教訓與經驗，采取了“疏”的辦法利導江河而獲得成功。鯀、禹開了治水的先河，長遠地影響中華民族文明的發展。

隨著當代改革開放經濟的一路發展，各地侵占河道、圍墾湖泊、非法采砂、污染水體、電魚毒魚等制約河湖保護的問題也日益凸顯出來，治水再次成了這個歷史時期的選擇。只是多年來我國河流環境治理與保護雖然多有政策決策，力度也不斷加大，也收到了顯著的成效，但與預期目標仍有較大的差距。“環保不下河，水務不上岸”， 監管難到位、執法缺力度，河流環境防治往往成了一道“難解的課題”。

這可怎么辦才好呢？

據報道，十年前的夏季，由于太湖水質惡化，加上不利的氣象條件，導致太湖大面積藍藻爆發，引發了江蘇省無錫市的水危機。當地政府痛定思痛，認識到水質惡化導致的藍藻爆發，問題表現在水里，根子是在岸上。解決這些問題，不僅要在水上下功夫，更要在岸上下功夫；不僅要本地區治污，更要統籌河流上下游、左右岸聯防聯治；不僅要靠水利、環保、城建等部門切實履行職責，更需要黨政主導、部門聯動、社會參與。這年八月，無錫市在中國率先實行河長制，由各級黨政負責人分別擔任各河道的河長，加強污染物源頭治理，負責督辦河道水質改善工作。河長制實施后效果明顯，當地水功能區水質達標率大幅提高，太湖水質也得到了顯著的改善。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保護江河湖泊，事關人民群眾福祉，事關中華民族長遠發展。李克強總理也指出，江河濕地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綠色財富，必須倍加珍惜。

全面推行河長制，是黨中央、國務院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大決策，是落實新發展理念、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內在要求。河長制的實施，無疑是找到了打開這個困局的一把“金鑰匙”：由地方黨政主要領導擔任河長，河長再將任務責任層層分解到河段長，主要領導站到了河流防治責任的最前端，責任很明確，推責無彈性，追責無人替，履責變剛性，工作由虛變實，變“九龍治水”為“河長治水”。

三

輕與重而已，漳州當然也面臨著同樣的課題。

由于地處下游，地理位置特殊，與山區縣相比，龍海市除了區域內的大河小溪，還有出海口及海岸線上的海漂垃圾治理。為此龍海市成立專項整治行動工作領導小組，加大對港尾一級漁港、浮宮海平漁港、石碼漁業漁船停泊點、榜山園仔頭漁港等重點漁港海漂垃圾整治力度，相應建立了市、鎮、村三級聯動海洋環保管理機制。結合富美鄉村建設，進行河道清淤清障，整治后的河道徹底改變以往“堵、臟、臭”的面貌。

這一天我們一行幾人來到平和縣山格鎮、南勝鎮采風調研。我們看到河長制除了解決機構之間協調的問題，河長制還引入信息公開、監督舉報制度，大大強化了社會監督機制，初步確立了政府和社會共治的水治理體系。

我國水務管理體制的優點是集中快速的決策、統一高效的組織，缺點是社會監督較弱、容易流于形式。山格鎮給河道管理處標配了應急搶險沖鋒舟、垃圾打撈橡皮船、河道管理巡邏車、對講機等十幾二十種物質設備。將“互聯網+”融入生態水系治理，河道專管員每天巡河只需通過手機APP，即可實現上傳圖片、接收指令、反饋情況；以此同時村級河段長通過河道視頻監控，群眾通過微信公眾號，也可以對專管員進行實時監督；專管員巡河實現了電子化、制度化、常態化，做到軌跡可查、結果可考、責任可究，河道監管全天候、無死角，反饋“零延遲”；每次村級河段長、群眾投訴舉報都能第一時間交辦；河長辦下達的任務，每位河道專管員都能第一時間落實承辦。其管理到位之神速，被譽為“山格河道110”。

山格鎮的河道管理，可看作是漳州河長制實施的一個縮影。效果顯然是立竿見影的，曾經連漂洗衣服都嫌臟的河流，現如今清澈見底，倒映著藍天白云和樹影田園。

四

近年來漳州以“田園都市、生態之城”為發展定位，踐行生態+產業、生態+文化、生態+旅游、生態+民生、生態+城建的“生態+”理念，不斷提升宜居、宜業、宜商、宜游的城市生態建設水平，將碧湖、西湖、西院湖、九十九灣湖、南湖和荔枝海、香蕉海、水仙花海、四季花海組成為“五湖四海” 的建設項目，加快實現市民出行“300米見綠、500米見園”的生態建設目標。相信廣大市民很快就將擁有“城中有林、城中有花、城中有湖”那種“高顏值”的美景配置。但說一千道一萬，漳州推行的“生態+”建設理念，實現九龍江水系的綜合管理便至為關鍵。

漳州市全面推行河長制實施方案，建立了集中統一的協調機制、全域治理的責任機制、科學嚴密的監測機制、齊抓共管的督導機制、協同聯動的執法機制、獎懲分明的考評機制。下足力氣做好福建省河長制提出的“三個全面清理”（ 全面清理重點行洪河段內侵占河道現象、全面清理生豬養殖污染、全面清理城市黑臭水體）。開展江河海漂垃圾專項整治行動，對沿江、沿河、沿溝、沿庫城鄉垃圾實施有效的收集、中轉、處置，實現垃圾不入江、不入河、不入溝、不入庫；在河流的主河道和入海溝渠建立分段的垃圾攔截清理機制，及時清理每個河流、溝渠段水面漂浮物，保障上游漂浮垃圾不進入下游；制定有效的垃圾入河入海攔截措施，及時清理入海河流攔河閘壩前垃圾和沿海各個防洪防潮水閘前垃圾，守住江河垃圾入海最后一道防線，確保垃圾不入海。結合創建“富美鄉村”行動、開展美麗鄉村建設、農村污水垃圾治理三年攻堅行動，進一步完善海岸沿線鎮、村（居）的垃圾收集和中轉能力建設，組建海域、岸上一體化環衛隊伍，全面清理海岸沿線治理范圍內的水上岸上各類垃圾。對于江河入海口、沙灘、濱海景區、有居民海島、重點養殖區等重點清理區域要建立整治示范點，以點帶面，促進海漂垃圾治理工作全面開展。

河長統管水資源保護、水域岸線管理、水污染防治、水生態治理，在組織方式上實現了水量與水質、水域與陸域的流域綜合管理，有專家認為，實行河湖首長負責制，不是短期權宜之計，而是具有深遠意義的水治理體系的制度創新，將成為今后相當長時期內的水治理制度，并對我國水治理體系帶來深遠的影響。

五

河暢水清，碧海銀灘。河長制在漳州將形成“豎到底、橫到岸、全覆蓋、無縫隙”的長效管理網絡，實現河流功能永續利用，為建設“富美新漳州”提供支撐保障，而實現大河小溪河長治的生態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