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報童生活

黃密林

六一兒童節就要到了，看著孩子們幸福的笑臉，我又想起我的報童生活。

1948年我10歲，爸爸因病不能工作，媽媽去了興盛胡同被服廠打工，維持一家老小的生活。為了給家里多掙些錢，我決定和發小奔兒頭一起上街賣報。

寒假里的一天，清晨4點半，我悄悄起床出了家門，和奔兒頭來到宣內鮑家街東口的世界日報社。報社的印刷機還在運轉著，報童們就在門口等著。5點半左右，我們從開報攤的金大爺手中拿到二手報紙，隨后就走街串巷開始賣報。

我們順著北溝堰路，過鬧市口、按院胡同、學院胡同、廣寧伯街胡同、豐盛胡同、羊肉胡同、白塔寺，一直走到西四菜市場，遇到挑著擔子叫賣的菜農，我們總能賣上幾份報紙。8點左右，我們從西四往西單方向走，沿街一些商鋪的小伙計開門買報紙。解放前報童賣報有不成文的規矩，因此我和另兩個報童就在這個路段和西單路口叫賣。

我賣報只能在寒暑假。三九天，胡同里的電線桿被風吹得吱吱響，我抱著報紙倒著走。三伏天，我的衣服全濕透了，只能去胡同里找井窩子喝幾口井水解解渴、涼快涼快，街上人不多的時候，我們幾個報童約好去府右街東口中南海西門南邊的冰窖拿幾塊冰核兒吃。

我中午回家吃飯，剩下的幾份報紙等到西單長安戲院開戲前去賣。戲院里，有錢人在二樓的包廂里喝著香茶、嗑著瓜子、吃著水果，幾位熟悉的先生總會叫我過去買報紙。有時候還剩下一兩份，我就送到控包月洋車的車夫手里，他隨意給幾個小錢我就會很高興。

晚上到家都九十點鐘了。冬天的時候一進門，媽媽就幫我脫去棉衣，讓我坐在煤球爐旁，她打來一盆熱水叫我泡腳，然后不斷地往盆里續熱水。我一邊泡腳一邊吃著媽媽烤的窩頭片、喝著玉米糊粥，好香、好暖和呀！經常是腳沒泡完我就進入了夢鄉，真不知道我的小腳媽媽是怎么把我抱到床上的。聽媽媽說，我做夢的時候還在喊：“賣報了，賣報了……”

有一天下大雪，我正在大光明電影院門口賣報，忽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是我的小學語文老師，年過半百的她細聲細語地對我說：“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別賣了。”邊說邊把自己的那條深藍色毛圍巾圍在了我的脖子上。一股熱流涌上我的心頭，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滴在老師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