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妖精”

雨虹

第一天上班，當經理將我帶到銷售部時，看見同事們已經開始工作了。經理指著我向大家介紹：“大家早！我向大家介紹一位新同事，這是公司剛招聘的高材生方小姐。”然后，他朝窗口處坐著的一個靚女喊道，“妖精，你過來一下！”

于是那名身穿職業裙，腳蹬高跟鞋的漂亮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她向我伸出涂著彩甲的手，嬌滴滴地問一聲“你好”，然后笑吟吟地看著經理。

“方小姐剛來，還是新手，你幫忙帶一帶。”

她馬上回答：“是，經理！”

經理側身囑咐我：“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向妖精請教，她可是公司里年輕的老資格。”

目送經理出門，我問妖精：“敢問姐姐尊姓大名？”

我的話引來一陣哄笑，妖精并不在意，笑瞇瞇地對我說：“我叫姚晶，不過在公司里很多人叫我妖精，如果你高興叫，也無妨。”

姚晶，妖精，人如其名，貼切！我在心里偷偷地笑。

“既然大家喜歡笑，現在離正式上班還有幾分鐘時間，我再講個笑話讓大家樂一樂，好不好？”妖精一臉鬼笑地問。

在一片叫好聲中，妖精開講了：有一年暑假，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到叔叔的農場打工。一天，叔叔叫他去擠牛奶，遞給他凳子，問他會不會擠。他說：“我是重點大學的高材生，沒有什么不會的。”過了很長時間后，他終于回來了。叔叔問他怎么去了那么久，大學生答道：“擠牛奶很容易，但要讓牛坐在凳子上比較麻煩。”

妖精的話剛完，整個辦公室笑聲一片。但是妖精沒有笑，她盯著傻笑的我問：“你也覺得挺好笑？”我老實地點頭“嗯”了一聲，妖精突然笑得直打顫。

等到大家停止笑聲，上班的時間已經到了。我小心翼翼地問：“現在我該干什么？”

妖精望著我脫口而出：“給每位前輩倒一杯牛奶！”于是，同事們再一次笑得東倒西歪。我直到此時才明白過來。后來妖精為“牛奶事件”向我道歉了好多次，我再耿耿于懷未免顯得小氣。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妖精不僅沒有給我難堪，反而對我越來越好，只要是我不懂的問題，她都會耐心地幫我解答，無論分內的，還是分外的，她會不厭其煩地教我“熟悉”。小到制定表格，大到銷售方案的設計，她都放手讓我干。

聽說很多剛上班的新人都會遭受冷遇，因為那些按部就班的老前輩，怕干勁沖天的初生牛犢搶了自己的飯碗，而將新人撇在一邊不理不睬。我能得到妖精這么熱情的幫助，覺得自己的運氣還挺好的。

本來試用期分給我的工作是內勤，每天負責清潔衛生、上傳下達、匯總統計、內外聯絡、收發傳真、打印文件、核對匯款等等，對于一個新人來說，這些瑣碎的事情一旦堆積，也會忙得人仰馬翻。但是，只要妖精一聲呼喚，我會立馬俯首聽令，誰叫她那么信任我呢。一個新人能得到別人的信任，再苦再累也覺得值。何況人家還沒讓我白干，就說我幫她設計的那個銷售方案，一來讓我有了施展才能的機會，二來被老板獎勵后，她還拿出了獎金的一半買了一瓶法國香水送給我，只是我一直舍不得用，但有時還是會忍不住拿出來聞一聞，那香味令人很陶醉。

不僅如此，她對我的身體也是挺關心的，比如在我忙得不可開交時，她會提醒我要注意休息，說今天的事干不完，明天可以接著再干；在我忘記吃飯時，她會將我的工作餐帶給我。一次，一個挑撥離間的同事笑稱我是妖精的丫環，妖精理直氣壯地告訴他，這是在執行經理的指示，多給新人鍛煉的機會，還說我們感情好，不分彼此。我相信妖精的話。因為我也是這樣想的。真的，如果不是老板50大壽那晚我們去參加宴會，我無意中聽見妖精和同事的對話，我還一直蒙在鼓里，把她當成好朋友。

妖精是公司一枝獨秀的交際花，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且酒量不俗。因而很多活動少不了她，只要她在場，必定是焦點人物。聽說她從進公司的那天起，就憑此優勢為公司沖鋒陷陣，屢立戰功，甚至有些令老板都束手無策的堅固堡壘，都能被她在觥籌交錯中輕松搞定。所以老板在家里舉行的生日晚宴，自然是不能缺少她的。

宴會上，妖精喝的酒并不多，但顯得很興奮，當她舉杯向老板祝壽時，一串馬屁賀詞直拍得老板笑歪了嘴。我沒有那種本事，而且沾酒過敏，說話也是規規矩矩，毫無風趣，所以老板聽了我的祝賀，只是禮貌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宴會結束，舞會開始。要命的是我連舞都不會跳，來之前，妖精曾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要教我的。可舞曲一響，她就被人請走了，一曲接一曲，完全沒有教我的機會。其實還是有同事請我跳的，只是都被我以“我不會，對不起”拒絕了。這種場面讓我很不自在，而且每當有人來請，我就顯得特別尷尬。舞會快結束時，我掃了一眼舞場，竟然沒有發現妖精的身影，覺得有些失望，便起身去花園吐吐氣。

老板家的花園又大又漂亮，穿過草坪，繞過魚池，前面是設有石桌石凳的葡萄棚。還沒到棚子，我就看見了妖精，還有正與妖精談笑風生的同事。我輕輕地向前走，想嚇他們一跳。但他們的談話讓我停止了腳步。

“妖精，你不要什么事都讓小方干，人家是新人，太過分了不好。”

“那個傻丫頭是個工作狂，我這樣做是成全她。”

“可你不能什么事都甩給她，讓別人累得四腳朝天，自己卻握杯閑聊。”

“她不是高材生嗎？她不是有能力嗎？那就讓她多干點。再說我也沒讓她白干，我不是還送給她一瓶香水嗎？”

“就是上次我陪你買香水時人家送的那瓶贈品吧？這種事只有你這個狡猾的妖精做得出來。”

“贈品怎么啦？她不是照樣樂得屁顛屁顛的，有幾次我還發現她偷偷地拿出來聞呢。”

“你就不怕她搶了你的飯碗，讓你失業？”

“放心。我和她是兩類不同的人才。我的特長是交際，她的才能是工作，都是公司缺一不可的。

“天哪，如果一旦你們聯手，那我們豈不是都要失業？”

“這話算你說對了。所以請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說三道四，否則，我讓你們都失業。”

我突然明白自己真是個大傻瓜，從進公司的那一天開始，就像一個沒有尊嚴的小丑被她耍，被她玩弄，落人恥笑，卻反而對她感激不盡，言聽計從，真是傻得透頂。

第二天上班，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妖精送給我的香水還給她。看著妖精大惑不解的樣子，我說“：其實我挺喜歡的，但我不習慣用贈品。”妖精的臉刷地紅了。

接下來，我給每一個人倒了一杯熱氣氤氳的牛奶，然后笑著說：“前輩們，知道為什么有牛奶喝嗎？因為我已經讓那頭‘牛坐在了凳子上。”

大家先是不明就里，接著看見低頭坐在電腦前的妖精，才恍然大悟地忍俊不禁。

這是一個令我愉快的早晨，我相信我的自信和尊嚴在這個早晨全部找回來了。同時，我還從大家眼里看見了令人興奮的東西，也許那東西就叫刮目相看。

心情好了，美事也跟著來，剛坐下展開報表，就接到經理的通知，由于我的工作出色，試用期提前結束，并被任命為銷售部副經理。我和妖精平起平坐了。

高興之余，突然想起這里面應該有妖精的一份功勞。如果沒有她的“熱心”幫助，作為一個新手不會將工作做得毫無差錯；如果不是她甩給我那么多事，我也沒有那么多的表現機會；還有她給我的那些“關心”，也曾是我玩命工作的動力之一。從走上職場這個舞臺開始，我的每一個步伐都是她在教練我、伴隨我。

想到這些，我的心豁然開朗，明白作為一個新人有些付出是必須的，也是一個成長的過程。我決定不再計較那些已經成為過去的東西，我要做的就是向前看。于是，我起身來到妖精面前，說：“我有話要對你說。”說著，我便拉起她就往外走。

在走廊里，妖精心虛地問：“你有什么話對我說？”

我給她一個笑臉，然后很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你的幫助！”

沒想到這6個字把她感動得淚光閃閃，她注視著我，嘴唇蠕動了好幾次，才鼓起勇氣說：“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其實，我只不過是想……”

她能說出這樣的話就夠了，這說明她并非是一個真正的壞女人，既然如此，我愿意以我的善良和寬容再加一個體面的臺階讓她走下來。于是，我接過她的話：“其實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我的感謝是你不知道的，所以我得告訴你。”

“請你接受我的道歉！”妖精竟然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趕緊拉住她，愉快地說：“別又來這種假把戲，如果誠心道歉就來點實的。”真不愧是妖精，她馬上笑盈盈地說：“怎么個實法，請方副經理明示。”我說：“你不是答應過要教我跳舞嗎？”

是的，我不僅要讓妖精教會我工作，我還要讓她教會我交際，那么就從跳舞開始吧。希望在職場這個大舞臺上，我們能互相學習，聯手跳一曲精彩的雙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