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單點系泊的傳奇身世

□ 蔡 湛

茂名石化海上作業隊隊員坐著小艇準備登上單點浮筒。丁旭珍 張國偉 周志勇 攝影報道

1992年春光爛漫，在鄧小平同志視察南方講話精神鼓舞下，新一輪改革開放熱潮席卷祖國大地，茂名單點系泊迎來了絕處逢生的機遇。

茂名有個目前國內獨一無二的單點系泊——30萬噸級海上單點系泊原油接卸系統。

一個二百來噸的鋼鐵浮筒、兩條15公里的海底管線、一座400多萬立方米的岸上油庫再加上63公里的陸上輸油管線，每年將500多萬噸進口原油由海上超級油輪輸至茂名煉油廠。投產23年來，累計靠泊超級油輪1000多艘，接卸輸送原油兩億多噸，與采用固定碼頭方式比較，節約運費40多億元。小小的單點成為年原油加工量1800多萬噸的茂名石化公司的重要支撐。

當人們品嘗茂名單點發展成果甘甜的時候，不應當忘記開拓者為此付出的心血與艱辛。

緣定單點

這是一次難忘的采訪。1994年11月11日上午7時許，筆者從茂名石化水東港乘坐工作船出發，經歷兩個小時的航行，來到單點所在海域。這時，茂名單點將要首次接卸的15萬噸級外國油輪捷龍號剛到達預定錨地，長240米寬40米的油輪猶如巨鯨橫臥于萬頃碧波之上。在茂名石化領導指揮下，4條工作船密切配合，展開了接卸作業，從當晚10時20分船上輸油泵啟動至14日下午1時20分輸油完畢，茂名單點實現了投產成功。捷報傳到北京，時任國務院副總理鄒家華發來賀電：“衷心祝賀第一船試卸油成功，要建立一套規范的工作程序和崗位責任制。”

多少年來，海上原油輸送都是采用固定式碼頭接卸。單點系泊的出現，使海上原油輸送發生了變革。單點系泊接卸技術是國際上為了適應超級油輪遠距離運輸原油的需要發展起來的先進技術，與傳統的固定式碼頭相比，具有原油接卸能力強、建造投資少、工期短的優點。尤其在不具備興建超大型深水碼頭條件的地區和海域，單點技術更具優勢。與固定碼頭相比，單點系泊的最大特點即系泊方式是“點”，也就是大型油輪或超大型油輪可以系泊于近海海面上的一個深水“點”，然后進行裝卸作業。單點浮筒是整個系統的關鍵設備，為全焊接鋼結構，由6根粗大的錨鏈條相隔60度固定在6根錨樁上，可以系泊25萬噸級以上的超級油輪。單點浮筒下部有兩條水下軟管通過海底管匯與海底管線接通，形成從油輪至單點浮筒再到岸上油庫的海上原油輸送封閉系統。

茂名單點的建設，孕育于上世紀80年代末。當時，以改革開放為強大引擎，國內經濟迅猛發展，對石油產品需求劇增，而茂名石化年原油加工量只有600萬噸左右，急需提升煉量。然而，瓶頸就卡在原油輸入上，湛江港當時只能接卸5萬噸左右的小油輪，中東來的超級油輪必須在新加坡過駁至小油輪運到湛江港后再通過100多公里的輸油管送至茂名，不僅運量難以擴大，而且運費居高不下。茂名石化有幾次與外商洽談“來料加工”合作，反復核算，就是因為運費過高使加工無利可圖最終放棄，令人扼腕痛惜。

對外開放開闊了人們的視野。在一次對新加坡煉油業的考察中，離海岸不遠的一個個鋼鐵浮筒引起茂名石化領導的關注，一種國內尚未采用的海上原油接卸技術——單點系泊由此撥動了急于開辟進口原油大通道的茂名石化人心弦。誕生于1958年的單點技術在國外發展很快，其時全世界已建立400多套單點。經過組織技術人員反復論證和在茂名尋找合適的海域，茂名石化決定采用這種既適應超級油輪遠距離運輸，又具有接卸能力強、投資少、工期短優點的新技術，一舉突破原油輸入瓶頸。

經歷陣痛

海上原油接卸系統的核心技術在“單點”，也就是海上浮筒，但一個新浮筒國外廠家報價1200萬美元。正當茂名石化人在謀劃如何降低投資成本時，一位與茂名有良好合作關系的港商傳來的信息令人眼前一亮：法國一家煉油廠倒閉，有一個25萬噸級單點浮筒處理，只要100萬美元。“東西倒是便宜，但能不能用呢？”茂名石化領導請這位港商帶幾位專家去實地檢驗一下。經過專家實地考察，證明設備沒有損壞，配件齊全，完全可以再利用。

商場如戰場。沒過幾天，茂名石化正在召開每周班子工作例會，突然有個國外長途打來，原來這位港商又從法國打來電話，稱現在有幾家煉廠都想購買，下手遲了怕別人買走了，茂名必須在3小時內答復是否定購。機遇稍縱即逝，請示上級已經來不及，茂名石化領導班子決定“先斬后奏”，作出定購單點的決定。后來，茂名石化領導當面向時任中國石化總經理盛華仁匯報，并做檢討，盛華仁沉思片刻后表示：“這對企業當前效益和長遠發展都是有益的，我支持，干吧。”

單點買回來了，但單點建設的“準生證”卻還沒拿到。由于建單點是國內第一個吃螃蟹，再加上當時部門利益的羈絆，盡管得到中國石化的大力支持，但幾份預可行報告都在評審會上被否定，一些參與評估的領導說誰也沒見過什么單點，風險太大了。行業主管部門據此亮出紅牌，茂名單點眼看就要胎死腹中。但茂名石化人沒有氣餒，反復向有關部門申述單點技術的可靠性、成熟性和茂名急需擴大原油輸入量的緊迫性，但收效甚微。已經運抵水東港的引進單點浮筒只能默默地等待顯露身手的時機。

峰回路轉

1992年春光爛漫，在鄧小平同志視察南方講話精神鼓舞下，新一輪改革開放熱潮席卷祖國大地，茂名單點迎來了絕處逢生的機遇。

廣東省和茂名市對上單點項目給予的支持，令茂名石化人至今不忘。就在茂名單點在評審會上遭到否決后，時任廣東省副省長匡吉提出，企業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再給茂名1年時間做工作。這樣，已被判“死刑”的單點獲得緩期執行。茂名石化人抓緊時機，通過廣東省石油協會邀請各方面的專家，宣傳單點技術的先進性和可靠性，減弱了審批的阻力。不久，匡吉副省長又多次主持協調，明確表示在技術可行的前提下，廣東省支持茂名上單點。茂名市領導也極力支持，表示地方有吸引外資的優惠政策。

根據當時國家政策，中外合資建設項目總投資在3000萬美元以下的，省政府有權審批。茂名石化與外商合資成立茂名金明石油有限公司，在得到省政府批準后，承擔單點的投資建設與營運管理。1993年5月，單點工程拉開了建設帷幕。

茂名單點建設引起中央領導的關注。1993年5月7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鄒家華視察水東港。他對著海圖聽取單點工程建設的匯報，對在場的茂名市與茂名石化領導說：“原來以為你們只是設想而已，沒想到你們已經干起來了。現在看來不是要不要生孩子的問題，而是起什么名字的問題。”這位主管全國重大項目建設的副總理以風趣的語言為單點建設廓清了道路。他還當場叮囑隨行的一位行業主管部門負責人：“這是件好事，你們要支持啊！”

超級油輪正在向單點浮筒緩緩靠泊。丁旭珍 李勁 梁民 攝影報道

1993年9月25日，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來到水東港。當茂名石化領導匯報企業發展規劃時，江總書記對會場上掛著的茂名單點示意圖十分關注，詳細詢問工程所在的方位、水深和設備結構。茂名石化領導一一回答后，江總書記接過單點系泊的圖片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他揮筆寫下題詞：“弘揚艱苦創業精神，譜寫石化發展新篇。”后來，在北京的一個工業展覽會上，江澤民看到茂名單點圖片時停下腳步，向中國石化領導詢問單點運行狀況，并讓轉告茂名石化領導，一定要搞好國內首座單點。

拿到了項目“路條”，單點建設勢如破竹，海上、海底、岸上施工同步推進，只用18個月就完成全部工程。從1994年10月起，中華人民共和國南中國海的海圖上出現了新的標志——茂名單點。

20年風雨春秋，彈指一揮間。依托茂名單點的強大物流支撐，茂名石化煉油量已由600萬噸提升至2017年的1800多萬噸，乙烯生產能力由30萬噸擴大至100多萬噸，成為我國第3家2000萬噸級煉化企業。回顧茂名單點由孕育到誕生的坎坷歷程，先行者敢為人先的求變創新膽略和百折不撓的改革開拓精神值得我們永遠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