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麻陽苗族自治縣“苗·漢”雙語教育調查報告

吳桂鴻

摘 要：開展“苗·漢”雙語教育是苗族自治地區的一項重要任務，意義重大。在“熟苗區”實施雙語教育，挑戰多。全面總結雙語教育的經驗和成效，客觀分析存在的問題，采取有效解決措施，推動雙語教育實現可持續健康發展。

關鍵詞：苗語；漢語；雙語教育；麻陽

在少數民族自治地區開展雙語教育，不僅可以保護和傳承少數民族語言、發展和繁榮少數民族文化，而且對于增進民族團結具有重要作用。麻陽是全國僅有的5個單一的苗族自治縣，1988年成立。2017年11月，筆者就“苗· 漢”雙語教育在麻陽展開調研，采用交流座談和發放問卷兩種形式，重點對麻陽民族小學、富洲小學兩所學校的老師和學生進行調研。教師年齡在40-50歲之間，均是苗族；學生為三年級的孩子，苗族占96%。通過調研，總結麻陽雙語教育取得的成效，分析存在的主要問題，提出實現雙語教育可持續發展的對策措施。

一、 麻陽苗族自治縣“苗·漢”雙語教育取得的現有成效

1.啟動“苗·漢”雙語教學試點工作

2000年以來，麻陽用苗語交流的人急劇減少，針對這一嚴峻形勢，麻陽教育戰線等有識之士意識到在麻陽中小學開展“苗·漢”雙語教育的緊迫性和重要性。麻陽縣政協組織委員在調查摸底的基礎上，及時提出了《關于推行苗漢雙語教學試點工作的建議》。政協建議得到了縣委、縣政府的高度重視，縣政府成立了雙語教學領導班子，2012年，在麻陽民族小學等學校開展雙語教學試點。自此，麻陽在保護苗族母語、傳承苗族文化的道路上邁出了實質性的步伐。

2.注重加強師資隊伍建設

為了搞好“苗語”教學試點，麻陽加大苗文教師的選拔和培訓力度。2011年下半年，教育局從中小學教師隊伍中選出近10位熱愛苗族文化，喜歡從事苗語教學工作的優秀教師。2012年3月，經過層層推薦與篩選，教育局聘請石樹恩和龍鳳萍兩位在松桃苗族自治縣“土生土長”的教師指導培訓苗語教學工作。兩位苗族教師不僅在麻陽民族小學擔任三年級3個班為期一年的“雙語”教學工作。例外，2013年7月，教育局組織苗語教師到貴州銅仁學院開展為期一周的苗語教育教學培訓，有利提高了雙語教學的師資隊伍素質。

3.選取和編寫通俗適用的雙語教學教材

麻陽歷來人流頻繁、物流暢通，苗族與漢族等民族的交往密切，相對于其它地方苗區，“漢化”速度快、力度深。現在，麻陽已經成為典型的“熟苗區”，在武陵山片區的苗族聚居區中，經濟狀況發達，教育水平高。根據以上縣情，在雙語教學中，麻陽教育局量體裁衣，漢語課本采用“語文出版社”出版的教材，即俗稱“人教版”的教材。相對于“湘教版”教材，“人教版”教學內容更多，深度要高些。同時，縣政府聘請松桃縣的石樹恩和龍鳳萍兩位老師，結合“熟苗區”這一縣情，編寫出適合本縣中小學師生通俗適用的苗文課本和苗文教輔讀物。

4.積極探索科學的教育教學方法

苗語教師在教學中，注重采用啟發式、探究式的教學方法，引導學生學苗語。這種教學方法，在苗語教學試點實施一年后，其成效即體現出來。2013年7月2日，麻陽縣教育局在富洲學校開展苗語教學匯報演出，師生們能用嫻熟的苗語表演詩歌朗誦《麻陽美》、《歡迎你到苗鄉來》等精彩節目。筆者在麻陽民族小學做調研，聽了小學三年級（2）班雷瓊英老師的一堂苗語課，并與她及其他教師進行了較深入的交流。課堂上，雷老師由易到難，先教學生學習“爸爸”、“媽媽”、“外公”、“外婆”等長輩稱呼的苗語單詞，然后將這些單詞連起來編成兒歌，叫學生唱讀。同時，針對班上學生苗語水平很弱的現狀，雷老師用漢語文字給苗文標注。在學完所有的苗文單詞及兒歌之后，老師讀苗語或漢語，學生譯成漢語或苗語等。在麻陽學生苗語水平的現狀，這是比較適合的教學方法。

二、 麻陽苗族自治縣“苗·漢”雙語教育存在的主要問題

1.苗語語言環境缺失，給苗語教育帶來很大挑戰

麻陽是全國僅有的5個苗族自治縣之一，據麻陽官網2010年末統計，苗族占全縣總人口的78.8%。然而，因交通便利，在城鎮化加快發展、民族融合的大背景下，麻陽已經成為典型的“熟苗區”。《湘聲報》在2012年4月報道，麻陽70歲以上的苗族群眾以苗語交流為主，45-70歲的一般還具有苗語交流能力，45歲以下的基本上不會講苗語。筆者在麻陽民族小學做調研時發現，苗語瀕臨失傳的態勢在中小學師生中尤為突出。在問卷“您是否會講苗話？”的提問中，“不會講，也聽不懂” 的教師占38.89%，學生占66%；“聽得懂，會講一點”的教師占50%，學生占34%；“精通苗語”的，教師僅1人，學生2個。由此可知，以母語作為交流工具的苗族人口不斷下降。眾所周知，良好的語言環境是學好語言的重要條件及保障。麻陽苗區漢化加速進行，苗語語言環境日益缺失，苗語學習遇到很大困難，這使得“苗·漢”雙語教育教學面臨諸多挑戰。在教學中，為了掌握苗文發音，教師不得不用與苗語發音相同或類似的漢語進行標注。

2.雙語師資不強，苗語師資很弱

推行雙語教學的學校，雙語師資整體不強，苗語師資很弱，師資失衡突出。在“您所熟悉的開展“苗·漢”雙語教育的學校，其師資怎樣？”的問卷中，61%的教師認為，苗語教師和漢語教師都比較弱；38.39%的教師認為，苗語教師缺乏， 漢語教師好，科班出生多。少數民族地區，相對于交通發達、經濟條件好的地區，教育相對落后，這是客觀事實。同時，苗區教師，尤其是年齡偏大的教師，在教育方式、教育理念等方面還跟不上新形勢的發展要求。當然，就苗區雙語師資而言，苗語教師相對很弱。漢語教師基本上都是科班出生，都是專科及以上學歷，一般均在大學受過較系統的中文教育，專業知識扎實。然而，苗語教師隊伍則相對弱的多。據我們的調查，目前麻陽經過培訓的，僅有8名苗語教師，師資數量過少。同時，培訓少，力度小。在“學校重視“苗·漢”雙語教育的師資培訓不？”的問卷中，有61%的教師認為“只重視漢語教師培訓”。啟動雙語教育試點已經有五年多，但是，除了聘請銅仁松桃的兩位苗語老師擔任一年的苗語教學工作及指導培訓之外，僅在2013年暑假舉行為期一周的培訓。例外，現有的師資，除一位教師之外，幾乎不能用流利的苗語進行交流，只知道一些日常用語，而且苗語發音帶有較濃厚的漢語方言。

3.重視程度不夠，苗語教學從屬地位突出

雙語教學啟動以來，政府主管部門及教育系統雖然也制定相關制度，投入了一定財力、物力，也取得了一些效果。但是，客觀的說，從上級部門及其領導到學校領導及一線教師，重視程度都不夠。在“您認為在中小學開展“苗·漢”雙語教育有何重要意義？”的問卷中，有77.78%的教師認為，“增加學生負擔，沒多大意義”。在問及“您覺得麻陽縣有關政府部門、教育系統是否重視苗語教育教學？”時，61.11%的教師認為，“不重視，完成任務而已”。雙語教育啟動之時，按縣政府的部署，首先在麻陽民族小學、錦江小學、富洲小學、蘭里小學、麻陽進修學校等學校進行實驗，而且都培訓了教師。但是實施情況不理想，目前只有麻陽民族小學和富州小學開課，其余學校均不排課。而開苗語課的兩所小學中，僅麻陽民族小學認真組織教學，富洲小學苗語教學開展不給力，應付性強。同時，苗語課課時少，每周僅兩節課；開課班級及年級有限，如麻陽民族小學，僅在3年級開課，而且三年級共6個班，僅兩個班開課，開課班級僅占30%多。此外，一些苗語教師把苗文課當作一門副科對待，學生沒有課外作業、不發放教材、也不舉行期中和期末考試。因此，總體上看，麻陽的雙語教育重視程度不高，教學中形成重漢語，苗語地位過低的態勢。

4.“苗·漢”雙語教學相互間有一定沖突

“苗·漢”雙語教學相互之間還有一些沖突。調查得知，一些教師在雙語教學實踐中，發現漢語和苗語有“相克”的現象，即這種教學對學生的漢語及苗語的學習與鞏固，相互之間有負面影響。苗文與漢語拼音一樣，都是以26個字母為“元素”組成文字或音節，雖然字母數量一樣，但發音卻不一樣，甚至有很大差別。同時，麻陽苗語屬于東部方言，聲母48個，韻母35個，聲調6個；而漢語拼音中，聲母有23個，韻母24個，聲調5個。因此，兩種語言同時學習，學生對一些內容一時難以區分，容易混淆。一些漢語教師反映，三年級的學生，因漢語拼音處于鞏固階段，學生學苗文后，有些漢語拼音反而不會拼讀，或拼不準了；而苗語教師也反映，漢語拼音的學習，對苗語的學習也帶來一些影響，兩種語言出現“相克”的現象。這種現象不同程度影響了學生學習的積極性，老師也感到比較矛盾。

三、 麻陽苗族自治縣“苗·漢”雙語教育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對策措施

1.營造良好語言環境，提升苗語交流能力

語言環境及其氛圍對學好一門語言的重要性，就如同種子需要土壤及空氣方能發芽一樣關鍵。作為典型的“熟苗區”，麻陽要搞好“苗·漢”雙語教育，面臨的最大挑戰就是苗語的交流人群日益減少，苗語言環境遭到嚴重破環。因此，必須重塑良好的語言環境，讓麻陽苗族不僅能說流利的漢語，也能說標準的苗語。為此，應該采取以下對策。第一，政府要轉變觀念，加大宣傳力度，深刻認識保護苗語的重要性。第二，重視苗文字的使用。借鑒西藏、新疆、內蒙等地的少數民族地區，推行少數民族文字與漢字并用的做法，在縣、鄉、村的各級機關、大街門面、酒店、公路指路牌等的門牌上用漢文和苗文同時標注，甚至可在縣電視臺推出苗語頻道或欄目。這樣，可以讓廣大群眾處處置于苗文化的環境中，既有利于苗語的學習，又可以增強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第三，家校聯動，營造講苗話的好環境。作為苗族家長，會講苗話的，平時要堅持用苗話與孩子交流；不會講苗語的，也要創造條件讓孩子學好苗話。在雙語教學中，課堂內外，教師都要重視、堅持用苗話進行交流。

2.加大投入力度，加強師資隊伍建設

師資隊伍如何，關乎雙語教育的質量。因此，必須進一步加大教育投入力度，加強師資隊伍建設。為此，筆者認為，須落實以下措施。其一，培養專職苗語教師。教育主管部門必須提高苗語教師的地位，要像英語教師一樣，使苗語教師也成為專職教師。其二，加強師資培訓力度。教育部門要加大財力、人力的投入力度，進一步加強與松桃、鳳凰等教育部門的交流合作工作，定期組織學習培訓工作。具體可采取專家講座、課堂聽課、調研考察等方式進行，努力提高教師苗語的聽、說、讀、寫等能力。最后，引進“土生土長”苗語教師。積極從松桃、鳳凰、吉首等引進漢語、苗語綜合素質能力都很強的、在苗區“土生土長”的優秀教師，并在工資待遇、職稱評審等方面給于政策傾斜。

3.轉變思想觀念，提高苗語教學地位

雙語教學成效如何，一線教師重視與否至關重要。為此，教師須加強苗語教學工作，補上苗語教育的短板。第一，把苗語課當作一門重要課程。不僅教師有教材，學生也要發教材；增加課時量，以每周不低于三節課為宜；布置適量的課外作業；學校要將苗語教學情況納入學生考試范疇，舉行中考、末考；將教師苗語傳教情況納入其評優評先和職稱評聘的指標體系。第二，教師要創新教學模式，不斷提升教學質量。努力鉆研教學，因材施教，積極探索更多有效的教學方法。第三，擴大雙語教育范圍。師資力量增強之后，要逐漸擴大苗語教學輻射面。先在實驗學校推廣，然后輻射到全縣大部分的義務教育學校及其所有班級。最終使苗族學生會說標準苗語、會寫苗族文字、會講苗族故事、會唱苗族歌謠等。

4.加強教師間的交流溝通，解決“苗·漢”兩種教學的矛盾問題

針對雙語教學存在的一些沖突，教師要積極應對。首先，正確看待兩者的“相悖”問題。唯物辯證法揭示，對立統一是事物的普遍法則。苗語和漢語作為兩種語言，在教學中兩者必然要相互影響，必然存在一個對立統一問題。如果回避這一點，不利于問題的解決。其次，雙語教師之間要加強交流溝通，找出因雙語教學的實施而給自己的教學帶來哪些問題。最后，采取有效措施解決兩種教學的“相克”現象。如苗語教學從四年級開始。這樣，等小學生完全鞏固了漢語拼音之后，再學習苗語，就不會混淆兩種語言之間的聲母、韻母及音節的讀法。例外，鼓勵和倡導漢語教師學苗語、懂苗文，甚至做到勝任“苗·漢”雙語教學。

麻陽苗族自治作為“熟苗區”，區位優越，交通便捷，這一縣情決定了實施“苗·漢”雙語教育、保護苗族文化的緊迫性及其重要性。相對于“生苗區”，麻陽的雙語教育面臨更多困難及挑戰，教育主管部門及學校教師，要及時總結雙語教育的經驗，在肯定成效的同時，要辯證分析存在問題，剖析原因，并提出相應的對策措施，推動麻陽雙語教育實現可持續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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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懷化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懷化418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