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海交談（三首）

紀洪平

與海交談

我就這樣來了

毫無準備 兩手空空

帶著一身的疲憊和滿腦子的喧囂

只想看看工業化的盡頭

有沒有藍色的想象

城市被打進一只簡單的旅行包里

速度也印在車票上

我曾穿越整個大陸去渴望

想想浪花 礁石 帆影

傾訴人與人

滿腹的牢騷與牽掛

可是，可是一旦面對大海

沒有了語言

也不用思想 甚至省略了想象

那水天一色

寫盡了千古文章

解放立交橋

這是長春第一座立交橋

龐大壯觀，上下三層，四通八達

有去高新區的，也有去偽滿洲國皇宮的

還有一條路去我單位

每天從橋上經過

到達最高點時我都禁不住遠眺

美麗的家鄉，日新月異的城市

總有一種心跳

恰好與初升的朝陽同步

一下就照亮了沸騰的生活

可是，最近幾年

這座立交橋上也擁堵起來

富裕的人們，躲在各自的小汽車里

繼續算計著這座城市

我感覺每輛車都像蠕動的血栓

隨時能將整座城市堵住

停滿了汽車的立交橋上，沒有一個行人

我卻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影子飄蕩

那是多年前，一個交不起學費的考生

在這里縱身一躍

那時這座橋剛剛建好，各條路已經通向遠方

或許在他眼中

即使給命運架了一座立交橋

依然繞不開貧窮

如果他不去念那大學

會不會也躲在小汽車里

用微信繼續跟這個世界沒完沒了

公交車站

幾個人代表一個時代，在東北某個省會城市的中午

等待25路公交車或者等一個司空見慣的日子

這一天沒有大雪，沒有晴空萬里，也沒有防空警報

一個灰蒙蒙的天氣，看不出適合干什么別有用心的事情

可人們還要分別去個地方，把生命里的這一天送達

25路公交遲遲不來，春風就無法傳遞消息

有人把急躁踩在腳底下，來回折磨

有人翻看手機，把無聊又翻看了一遍

有人兩眼空茫張望遠方，三公里之外，還是市中心

抬頭就看見廣告在最顯著的位置提醒當下消費

就算25路公交來了，滿載一車的同胞

日本人當年修建的各種建筑打開車門依然清晰可見

對這個城市而言，公交車的遠方，并沒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