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春
早市上有個麻花鋪子,打理鋪子的是一個女人,大人小孩都管她叫徐姐,她每天不多不少就做五百根,賣完就收攤,生意特火。
徐姐說,炸麻花要把好三關:一關是醒面關。徐姐每天中午給孩子做完飯,然后就搬出來她家的兩個大陶泥盆,裝好面,開始和面,醒面,這些面正好夠做五百根麻花的,然后放到陰涼處醒上。說到這里得補充一句,徐姐用的面粉那可是上好的雪花粉。二關是放料。往醒好的面里加入食用礬、蜂蜜等其他配料,這可是技術活,放多放少就看面醒到什么程度。三關是油炸。炸麻花油的熱度很關鍵,太熱太涼都不行。炸的時間長短,也有學問。炸時間長了,麻花就炸過勁了。炸不到時候,麻花不酥,口感會不好。炸麻花的油要定期更換,徐姐炸麻花的大豆油用的是小榨豆油,而且用上一兩次就全部換掉了。豆油更換頻率高,炸麻花的成本就上來了,所以別人家炸麻花都舍不得換豆油,反反復復地使用。徐姐說,豆油如果炸麻花炸的次數多了,時間長了,那豆油就乏了。她說,炸麻花是良心生意,得用心去做,面要好面,油要好油,心要好心,這樣才能做出來好吃的麻花。徐姐還跟人解釋說,我個人的力氣做五百根麻花正好。每根麻花掙三角錢,一天下來,就能賺上一百五十多塊錢;一個月下來我和孩子的花銷就夠用了。徐姐丈夫在孩子八九歲時,在車禍中死了。徐姐怕孩子受氣,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一直領著孩子自己過。徐姐孩子上初中時,家附近的中學被撤并了。要上中學就得到鎮上,鎮里離徐姐家得有三十多里地。徐姐家是個女孩子,她不放心,就把孩子轉學到城里。徐姐租房陪孩子讀書。剛來時,徐姐在飯店后廚干活,掙不了幾個錢,還得貪黑起早。孩子中午吃不上飯,徐姐很心疼孩子。徐姐有個表嬸會炸麻花,她就跟表嬸學會了這手藝,而且做出來的麻花,比她表嬸做的還好吃呢。
徐姐麻花鋪子,放了兩張簡易的桌凳。最多時也就夠容下八九個人坐下吃。大多數來吃麻花的,要不搭個桌角站在那里吃;要不買了麻花、豆漿,拿著回家去吃。鋪子北角的架子上,是徐姐自制的免費小咸菜,有三四樣,用一個個小碟裝著。咸菜架子旁邊是裝錢的匣子,是用一個鐵制的月餅盒子改裝的。錢匣子上寫了“零錢自找”。這個麻花鋪子有幾年了,錢匣子里面的錢,天天回家數,錢還從來沒少過。徐姐炸麻花忙不過來,也就騰不出手來收顧客的錢,都是顧客吃完了,根據自己吃的多少,自己算賬,自己往錢匣子里面放錢。多了的錢,自己到錢匣子按格里的零錢數自己找回來。一元錢一根麻花,一碗豆漿一元錢,這些年就一直是這個價。大豆漲價了,面粉漲價了,豆油漲價了,別人炸的麻花漲價了,徐姐的麻花刮來多大的風,都沒吹動過,就是老價格,紋絲不動。徐姐回家查錢時有時錢要多出來,這些多出來的錢,是有些顧客算賬時故意不往回找零錢積存下來的,他們或許不在乎那點零錢,或許看到徐姐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孩子生活不容易,主動放棄了自己多余的零錢。如果錢匣子里面有了多余的錢,第二天徐姐再回答顧客付錢時,就會又添上一句:“別忘了拿你自己余下的零錢啊!”徐姐在油鍋前忙碌,旁邊是排著長長的像蛇一樣買麻花的長隊。等排到前頭的客人喊道:“徐姐,麻花一根,漿子一碗。”客人聲落。徐姐聲起:“好哩。”不一會兒,那黃澄澄的大麻花,就被徐姐從鍋里挑了出來,放到給客人準備好的盤子里面。
早晨來吃麻花的人,大多數是附近的居民,上學的學生,出門趕車圖個方便的過路客,還有附近工地干活的農民工,聞名而來的外地客人,他們都喜歡吃徐姐的大麻花。常來徐姐這里吃麻花的有個腿瘸背駝的婦女,她帶個五六歲小女孩,徐姐常常不收她們的錢,而且還炸些麻花鬏,用塑料袋給孩子裝上,拿回家去吃。孩子的媽媽一來,就幫徐姐揀揀盤碗筷子,收收錢,收拾桌子干些零活,一來二去她跟徐姐處得跟親姐妹似的,家里有啥大事小情的都跟徐姐商量商量。
有一天,縣紅十字協會的同志抱著募捐箱子,利用早市人多,組織募捐活動。募捐的同志介紹說,縣城有位十一二歲的小學生得了白血病,家里非常貧困,治不起,動員大家捐點錢,幫助幫助她。募捐的同志剛到徐姐小攤前,徐姐就迎了出去。徐姐說,我捐出一天的收入,給您一百五十塊。募捐的同志說徐大姐您炸麻花不容易,捐一百就行了,早市商戶大部分人家都捐五十塊。
徐姐很堅決:“我就捐一百五十塊,您收下吧,微薄之力,一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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