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的日子

董一諾

一直以為母親是個舊式樣的人，空閑時愛讀書寫字，種植花草，欣賞美物，溫柔而又敏感。母親愛花，尤其是蘭花，蘭脫俗卻不清高，香氣清淡悠遠，令人心生向往。家中的角角落落總會擺放著幾盆蘭花，倩影幽幽。花不招搖，香氣若有若無，時停時歇，似乎需要親自尋覓，但越是這樣，越發顯得可貴。

母親喜愛無人打擾的時光，有時父親外出應酬，家中只剩母親與我。我在房間寫著作業，恍惚中感覺有幾縷幽香從門縫中飄進。走出門，循著香氣走到了書房，遠遠望見桌上點著一炷香，幾縷白煙緩緩升騰、彌漫，環繞在屋中，空氣中的每一粒塵埃似乎都變得沉靜，望見的是母親伏案的背影。我不敢驚擾，悄悄走近，略有些泛黃的宣紙在桌面鋪開，上面點綴著母親剛剛寫下的幾行字，是清秀的蠅頭小楷，帶有獨特的氣韻，古樸而又散淡。硯臺放在一旁，里面剛剛研磨的墨汁發散出獨特的芬芳，是墨香獨有的古典韻味。靠近輕輕一嗅，便覺得整個身子仿佛被什么所包圍，沉靜、舒暢。母親似是完全未被我驚擾，依舊氣定神閑地寫著，像是在完成什么儀式，莊重，略有禪意。

我倚在窗邊，觀望白天和黑夜交界處微妙的天色，暮色漸漸濃深，輕輕呼吸的草木、帶有濕氣的泥土，那清新的芬芳與屋中的墨香交織在一起，與鳴叫的夜鳥靜靜呼應。窗前，時間流逝得絲絲分明，井然有序。

世事煩擾，世人浮躁，可我卻能從母親的身上嗅出一絲芬芳，是蘭香、墨香、青草芳香，亦是平靜、從容、開闊、釋然的生活態度。無法追尋，也不可言說，只可靜心品味。

若可以，母親定是愿春夜無事庭院中閑坐，聆聽雨水跌落在芭蕉葉上，在芬芳的日子里日日插花、焚香，晚上讀書、寫字、看月亮。盈盈月光下，漫卷詩書，清逸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