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河北省博物院（組詩）

張學強

參觀河北省博物院（組詩）

張學強

瓷器

從此我接受了中國China這一稱謂

逆著釉色的光暈穿越千年

想象泥土中開出永恒的花朵

大罐像一位豁達的君子

梅瓶佇立成高挑、賢雅的古代女人

祥云繚繞在盤邊

蓮花在碗底綻開了花瓣

一只猛虎張開嘴怒吼

一條虬龍在瓶壁吟嘯

歷史的聲音振動著耳膜

然后靜默

就像一場精彩的演出

幕布四合之后

留下回味

青花、粉彩、釉里紅、青白釉……

不必關照這些術語

精彩或悲戚的故事漸漸遺忘

只有美麗選擇了時間的方向

還有一雙皴裂、粗糙的手

在歷史的時空里揉捏，翻轉，圓合

像戀人一樣多情

當炭火閃耀

映照出女媧般慈祥的目光

東方地平線上

亮起文明的曙光

有感于幽居寺釋迦摩尼金身合璧

一千年，你俯視著蕓蕓眾生

傳遞安詳、無畏和信念

寺廟的香火，燃燒著東方的云霞

你一次次接受頂禮膜拜

可是，有一天

一個利欲熏心的人將你的頭割下

從此，你的目光被遮斷

頭顱在漆黑的包裹中飄洋過海

或許只是一場注定的劫難

殘破的身軀

卻讓我們痛徹心扉

直到海峽對岸的一位虔誠的信徒

受了你的衣缽的高僧①

給了我們再次圓滿的機會

從寶島到北京

從佛光山到河北省博物院

愛和道義的火炬燃起

曲陽的工匠來了

傳統工藝將你復原如初

霞光再次照耀東方

中華兒女欣慰，歡喜

眼里閃耀著激動的淚光

重回故里

你不再是單純的佛像

而是連接兩岸共同文化血脈的使者

靜靜地和你的目光相對

我讀出了

滄桑后的安穩

美麗中的博大

盛世里的幸福

曲陽石刻

似乎是千年的等待

換取今生剎那的回眸

第一次相遇

你的美麗就如利劍劃破天宇

直擊心臟

跪坐的西漢陶俑慈眉善目

讓我想到童年母親捏的泥人

慵懶的侍女默然走來

投出嘆息般的目光

“十二樂坊”的姑娘們

將樂音響徹耳鼓

漢白玉的潔白印證出佛國的純凈

即使沒有了頭顱、手臂

殘破的身軀依然讓我的心

一次次震顫

眼前浮現出鐵釬、錘子、刻刀和一手老繭

如雪的石屑紛飛

一尊尊石像迎來陽光沐浴

生命的尊嚴

同時矗立

徘徊，留戀

從今天起，在古老的檐頭，拱券，橋梁

在一切有石刻的地方

我都會想起曲陽

最后，我也想雕琢一塊石頭

或者，變作石頭

被幸福地雕琢

燕趙

這個題目太大

大得能容下草原、山巒、江河

如果你騎馬奔馳

從白天跑到夜晚

遠處隱隱地依然是燕山、太行

你的定義里沒有婉約

再秀美的地方也要加一分蒼涼

燕趙的屬性是駱駝，野馬、消失的棕熊

而我愿化作一只雄鷹

略過那蒼茫的天空、廣闊的原野

在黃土地，紅土地

在高崗下，樹林旁，溪流邊

酒已經釀好

裝入甕、罍，倒入卮、爵

荊軻飲下了

君王飲下了

美人飲下了

鑊也已經支起來了

肉湯的香氣飄在原野

車馬奔馳，塵煙四起

傘蓋下坐著的可是睨柱吞嬴的英雄

鐵甲鏗鏘，利箭射落愚昧

那個策馬揮鞭者該是戰國時的改革家

銀須飄飛，目光依舊如電

——廉頗將軍一直未老

此時應該唱一首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也該落一次淚

為長城的烽火，為無數的英烈

淚可以像一條河

但頭卻高昂著

燕趙，念起你的名字

目光中就會生出火

燕趙，生活在里

就要對得起這個名詞的含義

張學強，男，44歲，河北省玉田縣第一中學語文教師，玉田縣文聯簽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