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敏杰



上世紀90年代初,我在西安廣播電視局總編室工作,因工作關系與西安電視臺的資深編導李耀峰漸次熟悉。那時,李耀峰想拍一部反映屈凌君的紙雕藝術的專題片,便委托我先期到寶雞采訪并拿出文字內容。
在此之前我和屈凌君并不相識,采訪后才知道他是在西安的陜師大二附中畢業后到寶雞插隊,然后招工到了寶成儀表廠。由于自幼喜歡繪畫,僅在當工人期間就畫了50本速寫,并出版了20余種連環畫作品,其中《阿婆山的傳說》參加了第6屆全國美展,后又入選中國連環畫展,還被送往英國倫敦參加展出。1988年,他被選入《全國自學成才者辭典》。到我采訪他的時候,他已經獲得了十幾個省級以上的獎項。由于有了這些成績,他才被選調到廠子弟小學當了美術教師。
說到紙雕藝術,他說最初的緣起是他想做一座紙雕的宮殿作為禮物送給女兒旋旋,但是當他將自己做的宮殿與具有一定水準的國內和國際紙雕藝術作品比較時,竟然發現他隨意制作的紙雕藝術品一點也不比它們遜色,這讓他信心大增。于是他在研讀了《中國民居》《中國造船史話》《中國服裝史》等專著后,歷時18個月制作成功了大型紙雕藝術品:龍舟。
在寶成儀表廠子弟小學的一間空房子里,我見到了這艘紙雕龍舟,第一感覺是非常震撼。龍舟體長1.85米,高0.90米,寬0.45米,重8250克,用掉了白板紙頭近百斤和乳膠7斤。龍舟上有宮殿4層5重,有雕花扶欄360余塊,立柱670余根,可開合的活動門窗250余扇,各類鏈環610余節,龍鱗1100余片,整個龍舟由近3萬個白板紙做的零部件組成。龍舟前部有底艙和操作機房、后部有舵艙,按動機房中的機關,錨鏈便可上下滾動。龍舟尾部拖的那條小舟類似今天的救生艇。屈凌君說,他每天平均的工作量是8扇門窗,僅250余扇門窗就得耗費一個多月時間。他感慨道,他就是用余生緊趕快跑,也只能完成這樣大型的紙雕藝術品10件左右。著名微雕專家沈默教授在看了龍舟后感慨萬千地說,一般的藝術家可能也會有龍舟之類的構思,但將此構思付諸實踐非有驚人的毅力、耐力和長期進行艱苦勞作的勇氣和膽略。
我采訪屈凌君時,他40歲,還沒有發達。當時他一家3口還住在一間狹小逼仄的筒子樓房間里,這座樓是上世紀60年代建造的單身職工宿舍樓,當時的樓道里放滿了破桌子、垃圾筐、蜂窩煤等雜物,而且人可以直接從3樓跳到2樓來。當時屈凌君的經濟狀況也非常窘迫,頭上戴著一頂用8毛錢買的帽子,而且家里已經債臺高筑。但是他仍然非常自信地告訴我:大山不朝我走來,我便朝大山走去!
后來,大概是由于拍攝經費等問題,這部專題片沒有拍成。為了能給屈凌君一個交代,我將采訪內容整理后撰寫了一個有關“紙船王”的長篇通訊,在《陜西成人教育》雜志上進行了刊載。之后,我與屈凌君像擦肩而過的人生過客那樣再沒有過任何的通訊與交往。



20多年后,我在編輯朱文杰先生的《報恩寺街小傳》一文時,才知道:屈凌君是從報恩寺街走出去的;他的父親屈映明1938年參加八路軍,曾任朱德總司令的警衛員,l942年進延安魯藝學習,1949年任陜西省軍區文工團教導員,他的母親是于右任先生的外孫女;現在的屈凌君已是寶雞市美協副主席、寶雞油畫院執行院長,其油畫作品也參加過了幾次全國大展。這些我不曾知道的信息,不但讓我對屈凌君有了更為立體的認識,而且也驗證了我當年“此君日后會發達”的猜想。
想想屈凌君當年在報恩寺街的住處與我今天在此街的住處僅僅幾十步遠,突然感覺到了一點冥冥中的因緣:所以當年我會去采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