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續來來
如果你是個熱衷亞文化潮文化的“年輕人”,你肯定對小豬佩奇有和年輕媽媽“截然不同”的認識。如果你還選擇過佩戴一點佩奇元素,你身邊一定也出現過一個長輩對你露出老父親般不解的微笑。如果你是那位“老父親”,你可能會不時對這些亞文化產品表示疑惑不解:“真的不是太懂”。


一頭來自英國的“豬”突然在中國成了網紅,紅得有些莫名,明星與眾多網紅的助興,源自它的新身份“社會人代言”;新身份也讓這頭粉紅“豬”遠在英國的主人感到莫名。“孩子”莫名“走歪”,讓創作者也露出“老父親般的無奈”。
本期的話題“社會人”源自一部英國動畫片《小豬佩奇》,它就像這個話題的一個引子,當它的人設在中國重新被定義后,就像是蔡國強的煙火作品,從大地引燃,突然在另一個空間燃爆了。兩者之間的關聯看似牽強,實則妙不可言。在此我先向廣大讀者普及一下小豬佩奇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的身邊有小于五歲的孩子,十有八九,他/她知道怎么模仿佩奇喉嚨里發生的聲音,他/她甚至能背出佩奇所有同學的名字。《小豬佩奇》又名《粉紅豬小妹》(英文名:Peppa Pig)。首先它的屬性是一頭豬,準確地說是以一個家庭為單位的豬一家。家庭成員結構:爸爸媽媽,以及一對姐弟。主角豬姐姐還有一個有點酷且辣的名字:Peppa。全家顏色:粉紅;至于為什么是“少女粉”,因為這部動畫的主要角色設定為女性。另外這部動畫的腳本創意點便是來自主創人員馬克女兒的一句話,繆斯往往是位女神。
最初想出“佩奇”這個角色的關鍵人物是馬克。三人在酒吧里頭腦風暴時,馬克想起一個大學同學的小女兒。這個小女孩在看動畫片時,發現許多動畫片里的角色都沒有父母的陪伴。她感到很疑惑,很傷心。可以說正是“爸爸媽媽去哪兒了”這一個悲傷的疑問確立了此后風靡全球的《小豬佩奇》的價值觀基調。
雖然在動畫片中佩奇從一出現就設定在四歲左右的年紀,觀眾適齡的歲數是3~6歲。但從它被創造出來至今已經有14年了。它在180多個國家用40多種語言播出,每年收入10億美元。一只喜歡在泥濘的水坑里跳躍的豬——取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功,這個數字對于不熟悉英國動畫制作的大眾而言或許有些神話般的色彩。其實在全球市場,英國動畫制作水準及教育水平一直保持全球領先。問鼎奧斯卡的《超級無敵掌門狗》,經久不衰的《小羊肖恩》前幾年搬上大熒幕再次風靡全球,就連去年席卷藝術愛好者的梵高自傳動畫電影《至愛梵高·星空之謎 》也是由英國為主制作完成。
與其過分關注一部動畫片帶來的巨大商業利益,不如潛心觀察是怎樣的環境與心態讓這部作品最終面世。一開始他們并不是一帆風順,即便在《小豬佩奇》已在電視臺播出后,他們仍舊面臨著繼續創作的資金短缺。他們和所有文化創業者一樣四處拉資金找風投,轉讓股權以換取資金。而因在此之前一部作品他們甚至和BBC還鬧得有些不愉快。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能完全解決錢的問題,最終他們借債完成了早期動畫的制作,并一舉成名。和在其他國家躥紅的套路相比,中國市場的套路真是意想不到的“腦洞”。這年頭有機場“帶貨女王”,還會有“直播大賣場”。首先是某直播平臺上一些00后人模仿“網絡社會人”(這些人往往有紋身、戴金鏈、戴墨鏡,看起來很“社會”的樣子),他們覺得這些社會人看起來很酷,于是開始模仿。而模仿的第一步,當然是外形上的打扮,戴上金鏈,穿上緊身褲,再將頭發梳成社會人的模樣。最后還差一個紋身,但一個真的紋身顯然不可行,于是在直播上便出現了一個后背貼小豬佩奇紋身的畫面。粉紅豬小妹在社會人的路上,越走越遠,一發不可收拾。于是,“小豬佩奇身上紋,掌聲送給社會人”這句話從最開始只是快手上的一句對社會人的一種調侃,逐步變成大家所熟知的語句并且運用在日常生活中。
佩奇第一次離開孩童的周邊,出現在成年人的生活中。有人開始開動腦洞從動畫片中挖掘佩奇“社會人”的一面,奇伎淫巧各顯神通。這種跨界的“聯想”雖然為佩奇帶來了超高專注度,但一點也沒有讓主創人員高興起來,“張冠李戴”甚至讓他們產生擔憂,希望佩奇可以回到最初的人設。為孩童提供一個快樂健康的童年。畢竟在2017年開始,粉紅豬還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恥辱”和“欺凌”丑聞之中。動畫片中佩奇總是取笑父親的“胖”,有些父母稱他們的孩子已經開始侮辱自己的父親。父母為了教導孩子多接觸自然錯誤地給出了:“蜘蛛沒有傷害。”的指導。但與一些Bug相比,這部動畫在許多方面仍舊向我們的中國式教育展示了什么叫作“范本式”教育。
當然每個孩子都獨一無二,教育某種意義上并不存在標準的統一模板。但動畫片中所展現出來的愛意融融、家庭成員的相處模式,豬爸豬媽的溫暖智慧,孩子的真實與天真都值得廣大父母學習。這種過于“真實”性的教育方式也令一些父母叫苦連連。比如很多孩子在看這部動畫后都會學里面的“豬叫”,比如也非常熱衷去玩泥巴。我想也許是這些父母一時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從一個孩子成長起來的。讓孩子從小就學會如何去愛,如果說佩奇愛跳泥坑、愛“欺負”弟弟、弄壞過媽媽的電腦,都是錯誤示范,但這難道不正是一種童年的真實嗎?真實的背后是人性的認知,對自我的認知。而每一集動畫的結局最后都會給出一個正確又恰當的解決辦法,讓這種認知的過程在每個孩子身上真實地開展。在真實與童話之間,我們都清楚知道隔著一個現實,但往往我們一方面害怕讓孩子過早了解這種真實,另一方面又將在不久的以后希望他們可以成為社會中最擅長舞袖之人。這就好比許多父母反對孩子早戀,卻又在剛到法定年齡便希望子女迅速掌握愛這門技能并快速進入婚姻的殿堂。這種手法與想法真的“很社會”。其實不是孩子沒有面對真實的勇氣,缺乏自信與勇氣的往往是我們年輕的父母。他們并不自信自己能夠正確而積極地向孩子展現真實,于是寧愿假以愛意,營造一座巴別塔,還有偷懶者索性將孩子的童年早早地關進枯燥而乏味猶如真空的無菌世界里,圖一時的一勞永逸。成年后脆弱的孩子往往來自假裝強大與內心自卑的父母。成年人并不敢于承認自己的不足又缺乏改變和不斷學習的毅力與決心。于是在這個無菌世界的另一邊,早早在90后、00后出現了“佛系”少年。他們反對成功,反對欲望,帶著還未進入過社會的空白,用一張無欲無求的臉為自己的懶惰開脫。那張捕不住欲望的網,在岸上懸掛,安撫那些水中躁動不安的欲望,告訴他們飲水即飽,并向水中奮力滑行的人投以高高在上的目光。
盡管媒體一再批評填鴨式應試教育的弊端,但全國各縣城中學仍然要去衡水中學取經。因為對于資源匱乏的地區和家庭,應試教育是唯一可能打破階級壁壘的通道。在教育資源嚴重不平等的前提下,小陶虹們流著淚的申訴“孩子,你可以不成功”,無論對于衡中作息精確到分鐘的考生,還是對于云南“冰花男孩”而言只能是奢侈品,是屠龍術,是何不食肉糜。我們需要的不是丟掉“成功學”,而是更正確和積極地認知“成功”,這是認知自我價值唯一的方式。這就是反對“真實”,不面對“真實”最常出現的案例。
很多人試圖通過《小豬佩奇》的爆紅推理出獨到且標準化的商業邏輯,寫不出來尬寫。其實這頭豬的故事更像一場意外,就像幾個月前的那只青蛙。這邊剛養完蛙,這邊又開始爭先恐后扮“豬”。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群恰恰體現了教育鏈條上最為凸顯的兩個問題:成人焦慮的前置和兒童的過早成人化。
出于跟風和新鮮,人們在亞文化中找到解決亞心態與緩解亞健康的麻藥。它似乎代表中國年輕人緩解壓力的一種亞文化。“無辜的小豬和街頭文化的結合?CNN的報道里甚至試圖用英文解釋‘get your Peppa Pig tatt, shout out to your frat(即“小豬佩奇身上紋,掌聲送給社會人”)……或許這是一種年輕人表達反叛和酷的特殊方式。”
像被拽上馬車的愛麗絲,小豬佩琦迅速地被帶離了童話的世界。如果人們認為小豬佩琦的世界對于孩童過于真實,那么成人社會化的小豬佩琦,又代表著什么呢?
那些依靠小豬佩奇假裝“社會”的人,恰恰一點也不“社會”。他們甚至還有一種更為深層次的訴求,用一種假扮來傳遞自我的一份天真與可愛。多么反諷的手法,或許,他們只是因為生活太過無趣,跟風惡搞,玩玩反差萌;或許,他們是想借此找回失去的歡樂童年;或許,他們覺得有時候豬比人真實,人才是那個“虛偽的動物”,于是用一種虛偽來反證虛偽的存在……
大概在十年前,我們做了一期主題叫“焦慮癥”。沒能想到的是,近十年后,這個主題不但沒有失去它討論的意義,甚至不斷延伸出新的問題和領域,并且一直朝著愈演愈烈更趨于麻木發展的趨勢。而到今日,我們更能清楚地看到,現代人的許多焦慮很大程度來自一直未能清楚認知自己的真相,尋求自我價值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