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沖沖

劉佳也

難忘你伸出長長的舌頭，呼哧呼哧喘氣時的神情；難忘你叼著細細的線團，在我身邊蹭來蹭去時的頑皮；難忘你追著自己尾巴的影子，不停地原地打轉時的興奮……沖沖，我最好的朋友和伙伴，感謝生命中曾經有你，永遠不能忘卻你我之間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遇見沖沖，是六年前夏季的一天，我陪媽媽到朋友家串門，回來時按錯了樓層，徑直到了最底層——地下停車室，里面光線昏暗，到處堆放著零亂不堪的裝修材料，我們打算再乘電梯返回，一看，電梯早就上去了。媽媽有些無奈地說：“還是從這里走出去算了。”

我默默地牽著媽媽的手走著，偌大的空間回響著媽媽踩著高跟鞋的腳步聲。驀的，“汪汪汪”的聲音從一個角落傳過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媽媽也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只見前面的廢墟堆里躥出來一只小狗，偏著小腦袋，瞪著大眼睛望著我們，然后又怯生生地吼了一聲，好像打招呼，又好像在宣告它的存在。看它那么小，沒有半點惡意，我嘗試著慢慢走上前去，在離它一米左右的地方打量它。它也不后退，不過前腿繃得筆直，身體向后仰著，警惕地打量著我。

我還是有些緊張，媽媽鼓勵我說：“它想和我們做朋友吧，它那么小，放心，不會咬你的。”

我蹲下身來，它有些緊張，小腦袋低了低。這時我看清楚了，除了耳朵和尾巴上有一些黃毛外，周身都是白色的。也許是因為長期生活在臟亂的環境中，它的身上臟兮兮的，耳朵耷拉著，鼻子濕漉漉的，不時發出輕輕的呼吸聲。媽媽說，這一定是只流浪狗。“多可憐，不過我們沒精力養呀。”媽媽拽住我就走，我有些不舍，走了幾步，回頭看時，它也正看著我，那嬰兒般純真的眼神，讓我心里為之一震。我揮揮手，和它告別，沒想到它卻像得到了某種指示似的，“嗖”的一下就跟了過來。這之后，它就一直繞在我腿腳邊走，搖著尾巴咧著嘴，一下子變地歡快起來，那模樣分明是偶遇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媽媽見它那么可愛，也就笑笑，默許了我的善意。

我們回家要走很長一段路，橫馬路、過天橋、穿隧道，前后半個小時的路程，我不時回頭，它一直緊緊地跟在我身后。

過馬路時，媽媽總是擔心我，牽著我的手。來到馬路對面，我回頭看看，它居然一直緊緊地跟在我腳邊，我欣喜它的聰明伶俐。

在小區的樓房電梯前，它卻停了下來。不知它是害怕還是遲疑，眼看著電梯門就要關閉，我拼命地向它招手，就在我打算去抱起它時，一瞬間，它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進來。我豎起大拇指，真牛，沖得好！從此，我們家又多了一名新成員“沖沖”。

以后，沖沖就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日夜陪伴著我，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每次我出門上學，它總要送到門口，等著我摸摸頭才能安心返回，放學回家，我剛剛踏入樓道，就能聽到它的叫喚聲。沖沖好像懂得我的喜怒哀樂似的，我心情低落時，它會依偎在我腳邊，給我安慰，我歡欣喜悅時，它會在我面前跑來跑去，好像比我還要高興。只要有空，我就帶著它到處玩樂，到處嬉戲。有時它也自個兒打滾、奔跑。多么美好的時光啊！

過多的陪伴，讓爸爸媽媽很擔心我的學習。一次，我作業時，爸爸把沖沖遷回它在客廳的窩，以后，只要我進書房，它就乖乖地呆在自己的窩里。我從書房出來，它才回到我身邊。看我出門，它總是先下樓，邁開那雙小短腿，“吧嗒吧嗒”地沖下樓，沖到第一樓，又會“吧嗒吧嗒”地跑回來接我，然后又會跑下去，再跑回來，跑得自己上氣不接下氣，“吭哧吭哧”大口喘氣。有時，我會在心里笑話它蠢萌的樣子，現在想來，是不是只有如此來來回回，才能表達它和我一起出門的興奮和喜悅呢？

最難忘身板小小的沖沖的忠誠和勇敢。那次在小區的花園里，一位不速之客擋住了我們的去路。一只兇猛的大狼狗，呲牙咧嘴地朝著我們怒吼，如果不是它身后的叔叔使勁地拽著繩子，大聲叱喝，我真怕自己會被它咬個粉碎。

一時間，我被嚇住，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敢前進一步。這時，我身后的小家伙卻容不得我受這樣的委屈，它一下子躥到我的前面，擋在我和大狼狗中間，面對那樣一個力量懸殊的敵人，竟然沒有表現出一絲絲的膽怯，身子向前傾，做出隨時撲咬的姿勢，毫不示弱地沖著大狼狗狂吠。那大狼狗怔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互相狂吠起來，大概是它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特別的對手吧！身后的叔叔“嘖嘖”稱奇，對我說：“放心吧，這狼狗不敢咬人的，只是樣子兇，你那小狗才是真正的勇士呢！”

我的小沖沖，為了守護我這個主人，隨時隨地都能勇往直前呢！從此，我更加喜歡沖沖了。

又是一個夏天，我要讀中學了，爸爸媽媽也沒有時間照管沖沖，所以決定把它送到爺爺奶奶家里。我怎么也沒有想到，它就這樣離開了我。難忘我們的最后一次對視。它被關在車子里，即將帶回老家，明知車門是打不開的，它卻一次又一次地抓撓著窗子，如訴如怨。直到車子啟動的時候，它才明白自己的徒勞，于是趴在車窗上，呆呆地看著我，眼神里有那么多的不舍和依戀。我分明看到了沖沖的眼淚。沖沖，原來我從不知道你也會流淚，難道那時你就已經預感到那是我們的永別了么？你就這樣一直望著我，我也一樣，直到我們彼此看不見對方。現在每每回想那一幕，淚水都會不自覺地涌上來，模糊我的雙眼。

寒假時再回老家，第一件事就是找我的沖沖，想象它高興著沖出來的場面，我滿是燦爛的微笑。可是找了許久，終究沒有看見它的小身影。一問，爺爺奶奶嘆息著告訴我，來到這里后，沖沖就一天天消瘦下來，終于有一天，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因為怕我傷心，所以一直沒有告訴我真相。

我淚流滿面，你在哪里？沖沖，該不會是去尋找我的蹤跡吧？抑或開始了新的流浪？沖沖，你可一切安好？

從此，我不再養狗，永遠懷念我的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