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金煥許盈盈
“推動高質量發展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確定發展思路、制定經濟政策、實施宏觀調控的根本要求”。在今年1月底結束的地方“兩會”上,東部各省市紛紛為高質量發展做出準備,推出一批舉措亮點紛呈。著眼于知己知彼、觀長思短,我們選擇粵蘇魯三省和北上廣深四市,從這些省市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梳理重點、比較做法,為浙江做好下階段工作提供參考。
我們主要關注預期指標、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創新驅動、深化改革、金融風險防范化解、鄉村振興、區域協調和全面開放八方面內容,并按照求新、求實、求效的原則,著重梳理三省四市新一屆政府謀劃的、具備明確內涵指向的、旨在解決實際問題的落地性舉措。
(一)預期指標:總量指標“求穩”,結構、效率和民生指標“求進”
在“穩”的方面,與2017年實績相比,三省四市大都將GDP增速預期穩定在6.5%-7%之間,并下調或取消固定資產投資和商品進出口總額等指標(見表1)。廣州有所不同,與近期的大項目落地有關。在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城鎮調查失業率、節能減排降碳等方面,三省四市基本按照2017年實績或國家約束性要求安排預期指標。
在“進”的方面,各地主要圍繞高質量生產和高質量生活調高指標(見表2)。其中,高質量生產突出創新投入(研發投入占比、高技術產業投資增速)、生產效率(全員勞動生產率)和產出結構(先進制造業增加值占制造業比重、現代服務業增加值占服務業比重);高質量生活突出住房(人才住房和保障性住房供應量)和教育(新增幼兒園學位數和新增公辦中小學學位數)。
(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大都圍繞第五代通信技術構建硬件制造與應用場景相結合的數字產業集群
在粵蘇魯三省中,廣東提出5G技術創新應用及產業發展,4K電視網絡應用與影視;江蘇提出全面啟動未來網絡項目,建設無錫國家傳感網創新示范區。很明顯,粵蘇兩省的產業布局大同小異:在大方向選擇上,都聚焦網絡通信行業,并與應用場景統籌考慮;不同之處在于,江蘇的未來網絡比廣東的5G技術范圍更廣,對應用場景側重也有所不同,廣東聚焦數字娛樂,江蘇聚焦物聯網。山東的做法和廣東、江蘇不同,以煙臺萬華百萬噸乙烯一體化、濰柴新能源動力產業園為代表的項目主要集中在石化和裝備制造領域。
在四大城市中,上海布局華大半導體、華為無線通訊、蔚來電動汽車和海爾智谷四個項目,依托半導體制造、通信設備制造以及汽車和家電兩大應用場景串聯數字經濟。廣州提出新的產業概念IAB(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依托粵芯芯片、富士康和樂金兩大新型顯示面板,以及思科智慧應用串聯數字經濟,并開始在生物醫藥領域落地大項目尋求突破。深圳布局中芯國際12英寸芯片、華星光電新型顯示、亞太高通量寬帶通信系統等項目,下一代智能終端所需的計算、顯示、通訊三大板塊已經齊備。
(三)創新驅動:空間集聚和載體建設雙管齊下,提高創新濃度
三省四市分別處在環渤海灣、長三角和珠三角,大都承擔著為區域創新活動拓展新空間的任務。廣東、廣州和深圳提出建設廣深科技創新走廊,北京積極建設科技三城(中關村科學城、懷柔科學城、未來科學城),上海提出推進紫竹、楊浦、漕河涇、嘉定、臨港、松江等科創中心構成的G60科創走廊。
在創新載體建設方面,上海全力推進張江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建設,廣東和江蘇準備創建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廣東和山東準備申建國家實驗室。在這些國家級載體之外,三省四市還新提出一批高精尖科研機構(見表3)。
(四)體制機制改革:向“最多跑一次”改革學思路、向土地資金優化配置要效率
受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的啟發,三省四市紛紛深化政務體制改革,推動經濟管理權向市場靠近,社會管理權向百姓靠近,并從窗口辦結、企業投資審批、打破信息孤島、事中事后監管等方面入手,形成一批名稱不同但內涵相近的改革措施,如上海的“單窗通辦”、江蘇的“不見面審批”、廣東的“一門式、一網式”政務服務等。這些改革措施中,上海提出的“辦事窗口無否決權”比較新穎,對集中辦結難以處理的非標準化事項提出了辦理規則。
為主動適應資源要素緊約束,三省四市普遍提出促進土地和資金向實體經濟集聚的舉措,以上海和深圳最為典型。針對土地,上海提出存量土地二次開發和土地全生命周期管理,深圳提出“拓展空間保障發展”十大專項行動,均從“用準、盤活、降成本”三方面構建新的建設用地利用方式(見表4)。針對資金,三省四市普遍提出大力培育利用多層次資本市場,提高直接融資特別是股權融資比重,深圳首次提出設立科技金融租賃和科技保險公司。
(五)防范化解金融風險:著重提高金融監管穿透力
對照分析三省四市防范化解金融風險的做法,廣東省和深圳市有新舉措,正在將金融監管重心從金融機構下沉到金融業務和金融產品。廣東提出簡化屬地金融機構產品結構;深圳開發出“金融風險監測預警和監管信息系統”,以人、資金、業務為主線實施金融風險預警。在債務風險方面,廣東特別關注國企承擔的隱性負債,提出國企負債規模和資產負債率雙重管控。
(六)鄉村振興:打造農業高新化載體、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推進農村社會風貌建設
鄉村振興,產業興旺是重點,粵蘇魯三省都在謀劃建設一批體現高科技的涉農研發載體。廣東提出創建國家(廣東)種業科技創新中心,江蘇提出舉辦國家“雙新雙創”博覽會和現代農業科技大會,山東提出加快建設黃河三角洲農業高新技術產業示范區。

表1 2018年三省四市GDP和投資增速預期及2017年實績

表2 2018年各省市調高的指標一覽

表3 三省四市新謀劃的科研機構

表4 上海和深圳的建設用地利用方式創新
農村改革方面,廣東在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鉤試點上有新突破,提出加快推進農村舊住宅、廢棄宅基地、空心村等閑置建設用地拆舊復墾。
農村社會風貌方面,上海新推出村溝宅河治理和農藥化肥使用減量兩項措施,江蘇提出總結推廣徐州馬莊經驗,上海提出加快培養新一代鄉村醫生。
(七)區域協調:大都提出區域協作的實體化平臺,積極部署一體化事項
在環渤海灣,北京推動雄安新區與城市副中心兩翼聯動,提出全力抓好北京新機場工程,并從交通一體化、污染聯防聯控、基本公共服務合作等方面提出一系列協同舉措。
在長三角,上海從區域協同創新網絡,共建互聯互通基礎設施,區域市場統一開放,污染聯防聯控四方面推動長三角一體化;江蘇打造接軌上海新平臺,在緊鄰上海浦東的一小時經濟圈內建設通州灣江海聯動示范區。
在珠三角,廣東針對粵港澳大灣區提出三項新舉措,分別是主要城市間1小時通達、“一地兩檢”等通關模式改革、粵港和粵澳聯合海外招商推介。廣州在廣佛同城化基礎上,提出共建廣清產業合作園,推動廣清一體化。深圳依托前海推動粵港澳深度合作,在河套地區與香港共建深港科技創新特別合作區,通過深汕特別合作區推動深圳都市圈東向發展。
(八)全面開放:依托境外產業園和招商聯合體對接海外資源,積極構建便利雙向投融資的跨境賬戶體系
三省四市中,上海、廣州和深圳均提出探索建設自由貿易港。針對具體事項,三省四市均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設立了境外產業合作園或物流合作園,有一省兩市提出探索新的資金賬戶體系,有兩省提出探索建立境外招商載體(見表5)。
浙江《政府工作報告》已經對今后一段時期的重點工作做出明確部署,下階段關鍵是抓好落實。三省四市在八方面提出的新舉措,為浙江落實好各項工作提供了不少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做法,值得借鑒。
構建穩中有進的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可將GDP增速不低于6.5%、收入和GDP增速同步、調查失業率和生態環境達到國家要求,作為體現“穩”的主要指標;將創新投入、生產效率、產出結構、住房教育醫療養老四大民生“痛點”,作為體現“進”的主要指標,適當調高預期引導發展。

表5 三省四市新提出的對外開放舉措
數字經濟“一號工程”應放大浙江的應用端優勢。浙江發展數字經濟,短板在硬件制造,長板在各類應用。未來幾年,隨著廣東、江蘇、上海、深圳,廣州在硬件制造上形成大規模產能,應用場景將成為決定新硬件能否導入市場的關鍵。浙江應牢牢抓住在應用端優勢,通過整合區域性、行業性數字化轉型產生的硬件需求,通過率先布局以“無人工廠”、無人駕駛、智慧城市為代表的下一代數字技術樣板工程,用市場吸引、整合硬件制造項目,并使之牢牢嵌入浙江的產業。
關注“最多跑一次”改革的非標準事項。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已經成為一塊金字招牌,如何落實好中央要求做進一步深化,上海圍繞非標準化事項進行的創新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思路。建議在“一窗受理”后,對申請內容無明文對應的事項,設置一個“非標準件”集成服務小組負責明確牽頭部門,并積極從中發現制度缺陷和改革突破口。
為開啟大灣區建設,有必要在杭州灣南岸設立一個特別合作區。今年大灣區建設要推動“杭州寧波一體化發展和重大生產力優化布局”。從廣佛、廣清、深港、深汕等地的一體化做法看,以產業合作園、特別合作區等方式,在行政區交界地帶實施聯合開發,是從“鄰避效應”走向“鄰里效應”的有效手段之一。基于此,浙江可在杭甬連接帶的上虞、慈溪等地啟動產業園區整合提升工作,通過工業用地項目履約清理、重點污染企業騰退、低效產能外遷等方式,盤整新空間建設杭甬(或杭紹甬)特別合作區,作為承載浙江制造業大型單體項目的主平臺,以點帶面開啟沿海深度開發。
鄉村振興應重視農業高新化發展。過去五年,浙江一產增加值年均增速為2.5%,低于全國平均速度2.8%,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鄉村振興。發展農業,浙江耕地稀缺,難以靠規模,只能靠科技。建議浙江借鑒粵蘇魯三省的做法,整合浙江省農科院、中國水稻研究所、浙江農林大學、浙江海洋大學和浙江大學農學院等省內涉農科技資源,創建一個國家級農業高新區,作為吸引人才資金進入農業農村的重要載體。
防范化解金融風險要提高監管穿透力。2017年浙江每百元GDP信貸資金占用比為174元,高于全國平均水平152元,也高于廣東、江蘇和山東的140元、119元和98元。浙江每百元GDP信貸資金占用比偏高,意味著可能有相當一批信貸資金投在省外,去杠桿背景下,省外金融風險回流不可小覷。建議浙江借鑒廣東和深圳的做法,將金融監管下沉到產品層面。具體而言,浙江屬地金融機構新發行的金融產品,要簡化結構;規模較大的存量金融產品,應看到背后的客戶和資金流向,確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