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清宮弋腔戲《清平見喜和合呈祥》

【摘 要】清宮弋腔戲抄本中僅有極少數承應戲曲牌注有工尺譜，是現存非常珍貴的弋腔音樂資料，《清平見喜·和合呈祥》便是代表之一。該劇在《故宮珍本叢刊》中被歸入“開場承應戲”，但在清宮演劇檔案中被標注為“大戲”，亦屬“九九大慶”劇目，其演出場合與時段并沒有絕對嚴格的限定。

【關鍵詞】清宮；弋腔；《清平見喜·和合呈祥》

中圖分類號：I820.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13-0022-02

清代前、中期，清宮戲曲以昆腔為主，弋腔（高腔）為輔，兩種聲腔在宮廷中都很受重視，被視為“雅正之音”。康熙帝將弋腔稱為“弋陽佳傳”，曾有諭旨云：“近來弋陽亦被外邊俗曲亂道，所存十中無一二矣。獨大內因舊教習，口傳心授，故未失真。爾等益加溫習，朝夕誦讀，細察平上去入，因字而得腔，因腔而得理。”①可見清宮弋腔的演唱很講究字與腔的規范。清代李調元《劇話》講高腔“向無曲譜，只沿土俗，以一人唱而眾和之。”②清宮弋腔抄本通常也只有文詞，不注工尺，僅文詞旁邊有一些腔調標記符號，但也有極少數承應戲的曲牌注有板眼和工尺。這些帶工尺譜的抄本是現存非常珍貴的弋腔音樂資料，從中可以比較具體地了解清宮弋腔的（部分）腔調處理特征。《故宮珍本叢刊》662冊所載《清平見喜·和合呈祥》總本即是其中之一。③齊如山《國劇藝術匯考》云：“弋腔有兩種唱法，一是有笛子隨唱；一是干唱，沒有任何樂器隨唱，我國劇學會收藏的這種本子很多，一種是有工尺譜的，一種是沒有的，而亦有腔調的標志，無論有無樂器伴奏，唱完一段之后，后臺必須有人幫腔。”④《清平見喜·和合呈祥》很可能就是用笛子伴奏演唱的這類弋腔戲，故其抄本中詳注工尺譜。《北京高腔研究》“附錄”中載有筆者所譯《清平見喜·和合呈祥》全劇樂譜⑤。本文主要討論該劇在清宮承應戲中所屬“類別”。

《清平見喜·和合呈祥》以歌功頌德為主題，演述喜神、和合們看到大清朝一片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喜氣景象，于是各按方位頒布大喜。該劇用〔醉花陰〕套曲，聯套曲牌為：〔醉花陰〕〔喜遷鶯〕〔出隊子〕〔刮地風〕〔古神仗兒〕〔四門子〕〔古水仙子〕〔慶余〕。整部戲在情節上分為兩個段落，因此這套曲牌實際上唱了兩出戲：前四支曲牌用于《清平見喜》，〔古神仗兒〕至〔慶余〕用于《和合呈祥》。這兩出戲既可以連演，亦可分開演出。

《清平見喜·和合呈祥》在《故宮珍本叢刊》中被歸入“開場承應戲”。開場承應戲是清宮演劇之日演出的第一出戲，篇幅很短，內容多為各路神仙為皇家歌功頌德、祈福祝壽之類。齊如山《談四腳》對此類戲的記述：“未演正式戲之前，先演這種戲。都是弋腔，通稱高腔。”⑥但從現存清宮演劇檔案中可以看到，《清平見喜·和合呈祥》被稱作“大戲”。如道光二年《恩賞日記檔》記載“閏三月初三日辰正在大臺唱對開禁大戲”，⑦共八出大戲：《清平見喜》《和合呈祥》《山靈瑞應》《五星聚奎》《仙子效靈》《嘉禾慶三登》《七曜會》《五云龍》等，皆為單折吉祥短劇。這些劇目在道光二年排練了數次，預備至國喪期滿（27個月）開禁之后上演。嘉慶帝去世后，國喪期間停止演戲作樂，直到道光二年十一月初一宮廷才恢復演劇，當日重華宮承應的劇目有：《清平見喜》《和合呈祥》《四海升平》《五星聚奎》《仙子效靈》《武士三十》《七曜會》《五云籠》《佛日光華》《喜朝五位》《昇平集慶》《普天同慶》。⑧開禁之日所演劇目均為“大戲”，共十二出，《清平見喜·和合呈祥》為頭兩出。

清代昭梿《嘯亭續錄》“大戲節戲”記述：“乾隆初，純皇帝以海內升平，命張文敏制諸院本進呈，以備樂部演習，凡各節令皆奏演。其時典故如屈子競渡，子安題閣諸事，無不譜入，謂之月令承應。其于內庭諸喜慶事，奏演祥征瑞應者，謂之《法宮雅奏》。其于萬壽令節前后奏演群仙神道添籌錫喜，以及黃童白叟含哺鼓腹者，謂之《九九大慶》。”⑨此外，“大戲節戲”條還記述了《勸善金科》《升平寶筏》《鼎峙春秋》等連臺本戲的編演情況。該條目中并未對清宮“大戲”與“節戲”作明確區分，僅說明各節令都要上演專門的劇目，其內容為與節令相關的典故故事，或以吉慶、祝壽為主題。朱家溍在《清代內廷演戲情況雜談》中說到：“‘承應大戲之所以名曰大戲，是以別于‘開場承應戲，其內容性質差不多，總之都是奏演祥瑞，比開場承應戲的角色多，排場大，歌舞更熱鬧。”⑩因此，“大戲”之“大”應是指演劇的場面“宏大”。由于“大戲”與“開場承應戲”在內容性質上幾乎相同，故將大戲作為開場承應戲也未嘗不可。道光四年《恩賞日記檔》所載在正月十二日同樂園承應戲中，《清平見喜·和合呈祥》即為開場承應戲：《清平見喜》《和合呈祥（大戲）》《花鼓（吉祥）》《興隆會（四出 外學）》《疑識（招林）》《男舟（大慶）》《紫姑占福（內學）》。?

當日開團場承應戲皆為吉祥戲，中間穿插演出小戲、軸子、折子戲等。開場承應戲《清平見喜·和合呈祥》之下注明“大戲”，其余劇目均標注演員姓名或內學（宮廷太監伶人）、外學（民間藝人）。可見，《清平見喜·和合呈祥》確實曾在演劇之日作為開場承應戲上演。有時開場僅演《清平見喜》，省略《和合呈祥》，如道光七年《恩賞日記檔》所載在正月十五日同樂園承應戲中，開場承應戲僅演大戲《清平見喜》，未連演《和合呈祥》。?

事實上，《清平見喜·和合呈祥》亦屬“九九大慶”，即萬壽節前后上演的劇目，為萬壽“大戲”。如道光三年八月初十日（皇帝萬壽之日），同樂園承應《九九大慶》二本，包含如下劇目：

《福祿壽》《八仙贊揚》《品仙介壽》《箕疇斂福》《羅漢渡海》《士林歌樂社》《四海安瀾》《仙子效靈》《西池獻瑞》《萬福駢瑧》《清平見喜》《和合呈祥》。?

《清平見喜·和合呈祥》為當日最后的兩出承應大戲。從道光二年“開禁之日”及道光三年萬壽節《九九大慶》兩本的劇目安排來看，在慶典（或其他重要活動）演出中，當承應劇目全為“大戲”時，《清平見喜·和合呈祥》的演出時段安排并不固定。《清平見喜·和合呈祥》上演的情況也反映出清宮“大戲”的演出場合與時段并沒有絕對嚴格的限定，演劇之日可根據“主題”安排相應戲碼。

注釋：

①（清）玄燁：《圣祖諭旨二》，見故宮博物院掌故部編：《掌故叢編》，中華書局1990年版51頁。

②（清）李調元：《劇話》，見《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第八集，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年版46頁。

③故宮博物院編：《故宮珍本叢刊》662冊，海南出版社2001年版439至442頁。

④齊如山：《國劇藝術匯考》，《齊如山全集》第六冊，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79年版27頁。

⑤見路應昆、周丹：《北京高腔研究》“附錄”譜例53-60，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236至244頁。

⑥齊如山：《談四腳》，見《京劇之變遷》，遼寧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298頁。

⑦中國國家圖書館編：《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宮升平署檔案集成》第1冊，中華書局2011年版385頁。

⑧中國國家圖書館編：《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宮升平署檔案集成》第1冊，中華書局2011年版431頁。

⑨（清）昭梿：《嘯亭續錄》卷一《大戲節戲》，見《嘯亭雜錄》，中華書局1980年版377頁。

⑩朱家溍：《清代內廷演戲情況雜談》，見《故宮退食錄》，故宮出版社2009年版419頁。

?中國國家圖書館編：《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宮升平署檔案集成》第2冊，中華書局2011年版749頁。

?中國國家圖書館編：《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宮升平署檔案集成》第3冊，中華書局2011年版1055頁。

?中國國家圖書館編：《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宮升平署檔案集成》第2冊，中華書局2011年版61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