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芬
【摘 要】獨幕劇《動物園的故事》是美國荒誕派劇作家愛德華·阿爾比的代表作之一,體現了對現代人生存境遇的關注,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本文從人性異化的角度出發,分析了戲劇中人的自我異化和人與人關系的異化,從而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工業文明對人性的嚴重戕害。
【關鍵詞】《動物園的故事》;愛德華·阿爾比;人性異化
中圖分類號:I106.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11-0032-02
愛德華·阿爾比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美國荒誕派的代表劇作家之一, 其作品具有典型的荒誕劇特征,反映人生的荒誕與虛無。《動物園的故事》被認為是阿爾比的成名之作,此劇于1958寫成,曾先后遭受紐約多家劇院拒絕,幾經輾轉,最終于1959年在柏林的席勒劇院開演,一經演出,風靡歐美。這部作品的上演使阿爾比在戲劇界聲名鵲起,從此邁入創作生涯的鼎盛期。
這部戲劇講述了一個荒誕離奇的故事。故事情節較為簡單,只涉及兩個人物:彼得和杰瑞,兩人素不相識。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彼得正坐在中央公園的一條長凳上看書,杰瑞忽然走過來和他攀談。先是說自己去過動物園了,接著盤問彼得的婚姻、孩子和工作等隱私,然后又自說自話,滔滔不絕地敘述自己的經歷,而彼得卻始終態度冷淡地敷衍回應。之后杰瑞故意將彼得從長凳上擠走,兩個人開始為爭奪一張長凳而爭吵,在爭吵中杰瑞將一把匕首遞給彼得, 撲上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個荒誕十足的故事淋漓盡致地演繹出了資本主義世界的人性異化。
一、自我異化
人的自我異化意味著自我意識的喪失,主體體驗不到自己是自我世界的中心,人異化為非人,變得和自己的本質疏遠起來。“異化了的人和自己相脫離就像和其他的人相脫離一樣。他和其他人一樣,像體驗著物品一樣體驗著自己。”[1]
《動物園的故事》中,當杰瑞試圖了解彼得的個人情況時,他發出這樣一串疑問:“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星期天下午?有誰比你更合適呢?這樣一個有教養的已婚男子,有兩個女兒和……呃……一條狗?不對?兩條狗。沒狗?啊,太不像話。但看上去你是個喜歡動物的人。有貓嗎?這不可能是你的主意。不會的,是你老婆和女兒的主意吧?我還該了解些什么?”[2]而后在介紹自己時,杰瑞對彼得說:“我可沒老婆,也沒兩個女兒,也沒有貓和長尾巴鸚鵡。我所有的是:梳洗用具、幾件衣服、一只別人不會想到我會有的電爐、一把刀、兩把叉子、兩把湯匙,一大一小;三只盤子、一只茶杯、一個茶碟、一只酒杯、兩個都是空的照相框、八九本書、一副春宮畫紙牌、一副正規的紙牌、一架只打得出大寫字母的舊打字機。哦,還有一個不帶鎖的保險箱。里面裝了……什么來著?石頭!幾塊石頭……海邊的卵石,我小時候在海灘上撿的。在石頭下面……壓在下面的……是一些信件……”[2]杰瑞像體驗物品一樣體驗著自己和他人,在他看來,了解一個人占有的物質就等同于了解了這個人本身。人性作為生命的本質被剝離了,物質成了主宰。從本質上看,彼得和杰瑞都是被物質異化了的人。在他們所生存的資本主義社會中,物質是人類唯一的追求,人們為了追求物質而生活,最終被物質所累,逐漸喪失作為人的特征,異化為非人。“這種異化使人失去許多尊嚴感和所有的自我意識,人失去了自我而淪為物。”[3]
二、人與人相異化
異化的另一種形式是人際關系的異化。在人性被物質異化的社會環境里,每個人都秉持著個人利益至上的原則,在這種原則的支配下,人與人的關系必然也發生異化。人際關系的異化表現為“人與人變得互不溝通、互不理解、互相隔絕了,社會理想變得虛假了,人成為非人,成為絕對的孤獨者”[4]
在《動物園的故事》中,人際關系的異化首先表現在杰瑞與彼得的交流上。戲劇一開始,急于找人交流的杰瑞路過中央公園時看到正坐在長凳上看書的彼得,便上前搭訕,對他說:“我去過動物園了,我說了,我去過動物園了。先生,我去過動物園了”。[2]而彼得根本不感興趣,只是出于禮貌隨意敷衍了幾句。杰瑞并不因此放棄,不厭其煩地吸引著彼得的注意力,詢問他的各種隱私問題,彼得仍然只是應付了事。接著杰瑞又滔滔不絕地敘述了自己的艱苦生活與悲慘境地,彼得保持著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除了對問題的幾句回答外,只有表示難以忍耐的表情和動作。似乎任何話題、言語都無法打動彼得,直到杰瑞和他搶奪長凳時,他才改變漠不關心的態度,言辭多了些主動。直到杰瑞沖向彼得手中的匕首自殺身亡時,他才真正和彼得聯系(下接第34頁)在了一起。
從戲劇開始到結束,杰瑞一切出人意料的語言與舉動皆源于他對溝通的迫切需求,但彼得對事不關己的一切既不在乎也不想了解。如此多的語言還不能達到和人溝通的目的,自殺成了僅剩的抗爭方式,杰瑞的死亡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里人與人之間冷漠、疏遠、利己的異化關系。
人際關系的異化其次還表現在杰瑞與親人、鄰居的關系上。在一段敘述自己悲慘人生的獨白中,杰瑞回憶了父母和阿姨的死亡,“后來,親愛的老爸從南方帶回老媽的尸體,說是在某個下流場所跟著死神離開人間了。如果沒有死神帶著,她在那里會不受歡迎的。我是說,她算什么東西?死尸,一具北方人模樣的死尸”,“不管怎么樣,親愛的老爸像過新年一樣過了兩星期,然后啪的一聲倒在一輛還在滾動著的市區公共汽車的前輪底下”,“我高中畢業那天下午,她上樓回她那間屋子,那時也算是我的房間,倒在樓梯上,死了。說起來,真是個可怕的笑話”。[2]杰瑞就像喪失了倫理道德一樣,用若無其事、無動于衷的口吻描述了父母和阿姨的死亡。可見,人性的異化已經滲透到社會的每個角落,使本該充滿愛和關心的至親之間也只剩下冷漠和無情。此外,在杰瑞的描述中,杰瑞的鄰居,如哭泣的女士和又肥又丑的房東太太都不太正常,他們冷漠、相互隔離。杰瑞無法和他們任何人正常交流,甚至可以說“不認識在三樓和二樓居住的任何人”。[2]失望于人與人之間的冷漠關系,杰瑞甚至寄希望于房東太太那條一直對他懷有敵意的狗,想方設法地與它建立起某種聯系。
三、結語
綜上可知,《動物園的故事》這部戲劇展現了異化世界里人性的物化與人際關系的冷漠。異化的人們將自己與他人疏離,正像動物園中被籠子隔開的動物一樣,人與人之間有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這種異化的人際關系是資本主義社會工業文明的副產品之一。工業文明帶來物質享受的同時,也造成人類心靈的隔絕與封閉。正如胡吉星所言,“豐裕的物質生活并沒有給人們帶來健康充實的精神生活,人們反而為商品所奴役,人們的精神生活陷入空前的焦慮和孤獨。”[5]
參考文獻:
[1]艾瑞克·弗洛姆.資本主義下的異化問題[J].紀輝,高地譯.哲學譯叢,1981,(4):68.
[2]劇本《動物園的故事》[EB/OL].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9516442/, 2012-05-09 /2018-02-24.
[3]王元.弗羅姆“人性異化論”探析[J].馬克思主義研究,1996,(4):84.
[4]王光碧.試論西方文學中的異化主題[J].四川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5,(11):32.
[5]胡吉星.人性·異化·革命---弗洛姆對現代西方社會中人的生存困境的救贖及當代意義[J].商丘師范學院學報,2008,(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