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音樂產業變化迅猛,錄音技術的發展使人們能夠以更加便宜、方便的方式接觸音樂,新的消費形態和商業模式也使音樂成為人們生活體驗的一部分,簡單而言,音樂的使用方式從占有使用逐漸轉變為體驗使用,而現行法律制度卻滯后于現今形勢,甚至成為制約音樂市場發展的短板。本文擬從錄音制作者的廣播權和表演權切入,以期通過新法修訂更好地平衡音樂產業鏈中包括消費公眾等各方的利益,促進中國音樂產業的繁榮。
關鍵詞 錄音制作者 廣播權 表演權
作者簡介:林皓然,重慶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法。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5.222
一、廣播權與表演權的立法現狀及其爭議
(一)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的概念界定
1.錄音制作者的定義
錄音制作者基于其首次將聲音或表演錄制下來制作成的錄音制品,依法享有對于該制品的權利。錄音制作者一般是指唱片公司,為錄制作品負責動議、資源籌備、宣傳等工作并提供錄制設備、錄音技術等。錄音制作者在傳統意義上被定義為傳播者,作為促進作品傳播的橋梁,故錄音制作者享有的權利屬于鄰接權范疇,在大陸法系國家傾向于將著作權作為鄰接權的基礎,使鄰接權次于著作權。然而,由于錄音技術的迅速發展,錄音制作者在傳播過程中付出愈來愈多的創造性勞動,使錄音制作者的作用愈來愈受到重視。因此,近年許多國家皆出現了鄰接權擴張的趨勢。
2.廣播權與表演權的定義
中國現行《著作權法》關于廣播權的規定主要來源于1928年《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以下簡稱《伯爾尼公約》)。中國現行《著作權法》僅賦予作者廣播權,廣播電臺、電視臺播放已經出版的錄音制品僅須支付著作權人報酬,而錄音制作者不享有獲酬權。
關于表演權的定義,《著作權法》第九款對表演權做出了規定,在表演權產生之初是針對戲劇作品,作者享有在舞臺或公共場所表演、演奏、重現或授權他人表演、演奏重現其作品的權利。但隨著錄音、廣播等傳播技術的出現,表演不再僅限于現場演出,還包括了借助機械設備等進行的機械表演,表演權的內容逐漸被擴大。此外,表演權不同于表演者權,表演權的保護客體是作品本身,而表演者權更加注意保護表演者在表演作品時的形象、動作、聲音等一系列表演活動,故現行中國《著作權法》規定的表演權的權利人僅是作者和依法享有作者的著作財產權的繼受人。
(二)錄音制品廣播權與表演權保護的立法現狀
隨著技術的日新月異與市場的迅速發展,音樂作品的傳播途徑和消費方式日益多樣化,故法律對于作品的保護也相應發生變化。現今音樂作品的大多數通過電腦進行制作與刻錄,錄音制品便成為音樂作品的主要表現形式和傳播形式。中國加入了1996年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以下簡稱WPP T),進一步完善錄音制品的著作權規定。然而,音樂作品成為錄音制品的這一過程需要音樂作者、表演者和錄音制作者的共同努力。針對不同主體,我國法律賦予其不同的權利,通過法律制度平衡三者之間的關系。
雖然中國加入了WPPT,但卻對WPPT第十五條錄音制作者、表演者的廣播權與表演權選擇了保留。故目前只有作者才享有錄音制品的廣播權與表演權,錄音制作者與表演者作為鄰接權人卻不享有廣播權與表演權。這一規定一直受到理論界與實務界各方的熱議,也無可避免地成為我國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的焦點。
二、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設立之法理基礎
鄰接權包含錄音制作者的權利,鄰接權亦稱傳播者權或相關權 。在進行鄰接權的相關立法工作時,需要十分關注著作權與鄰接權之間的關系,即在討論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的設立時必然要考慮其對著作權的影響。這主要是因為鄰接權的客體是表演、錄音錄像制品、廣播等以作品為基礎衍生出來的各種產品或傳播媒介,故著作權也被認為是鄰接權的基礎。
此外,在權利的實現與保護方面,二者又存在相輔相成的關系,傳播者從作者的創作獲得傳播內容,作者的創作通過傳播者得以廣泛流傳,這一相互依存的關系在錄音制品上尤為明顯。因此,基于著作權與其帶來的收益取決于鄰接權人廣泛傳播作品和有效的法律保護,并且也基于以著作權和鄰接權為基礎的創作與傳播之間緊密相關,鄰接權和著作權處于一種平等的地位上 。
現行《著作權法》鄰接權的有關內容規定在第四章“出版、表演、錄音錄像、播放”,而在送審稿中擬改稱為“相關權”,更加直觀地表明了兩種權利在著作權法中的關系。修訂草案亦是根據前述兩權關系,具體地調整作者的著作權與錄音制作者的鄰接權。雖然錄音制作者的權利擴張,錄音制作者仍需要獲得作者的許可才能將作品制成錄音制品,只有作者才享有廣播與表演的專有權,而錄音制作者通過獲得合理報酬實現權利,如此調整后的兩權關系將更加符合我國著作權法的立法主旨。
三、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設立之現實基礎
(一)對音樂產業發展具有現實意義
隨著錄音制作技術的飛速進步,錄音制作者對音樂產生的作用可謂出神入化。最初錄音技術僅停留在記錄聲音和表演的水平,錄音制作者主要擔任出資者、聯系人和錄音設備提供者的角色;當前的錄音技術通過計算機軟件和錄音設備的結合,能夠利用修音技術對錄下的聲音和表演直接進行調整,根據需要還可以借由混音技術疊加不同音效,使之更加精準完美地表現作品,也使作品更加豐富精彩。這一過程不僅僅是簡單地錄音加工,而是富含了錄音制作者的創造性制作巧思。最直觀的例子便是在許多演出現場許多歌手選擇播放錄音“對嘴假唱”,在沒有后期制作的條件下歌手們難以保證能唱出錄音版水準,缺少了錄音制作者的創造性勞動,僅依靠作品本身、表演者是無法為聽眾帶來如今精彩紛呈的音樂。此外,作為傳播者,錄音制作者對于作品的市場推廣、商業宣傳等方面也是無可取代的。因此,從現實考察,錄音制作者對錄音制品的誕生和傳播均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并且投入了創造性勞動,應當值得肯定并積極鼓勵,在使用錄音制品的時候不僅要考慮作者的收益,也要將錄音制作者的合法利益納入考慮范圍。
(二)權利的實現與保障
雖然支持設立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的呼聲不少,但仍有許多人對于權利的實現和維護是持觀望態度的,蓋因現行《著作權法》中規定的作者的廣播權與表演權仍未獲得實現,使各方對于錄音制作者權利擴張的實際操作期望不大。其實,原先的法律框架難以實現廣播權與表演權的根本原因正是錄音制作者權利的缺失。鄰接權是著作權的重要屏障,首先,現在侵權大多是通過傳播渠道進行,作者對于傳播渠道的掌握不如傳播者直接;其次,如果沒有尋求版權代理,作者在維權時將面對侵權者分散、舉證困難、維權成本高昂等問題,而錄音制作者通常是掌握資源且商業經驗豐富的唱片公司,在與廣播電視臺等談判時相比勢單力薄的作者也更具有話語權,更能夠為維護廣播權與表演權出力。從信息網絡傳播權侵權事件的解決可見一斑,2011年國際大型唱片公司與中國網絡巨頭百度的里程碑式的簽約,合約中便涉及了反盜版訴訟案件的和解,以及百度關閉其侵權的深層鏈接服務的承諾。其他公司由此看到了商機與轉機,紛紛效仿,從而帶動了其他互聯網公司改變策略并積極獲得授權。許多唱片公司原本就與廣播電臺、電影電視、商家等有密切的合作,相信在原有的合作基礎上,更能落實廣播權與表演權。
(三)域外立法考察
錄音制品的廣播權與表演權其實歷史悠久,時至今日國際條約與各國法律對該權利的規定也發生許多變化,但總體上設立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是一大國際立法趨勢。1961年《羅馬公約》最早確認了錄音制品的廣播權與公開表演權,在此基礎上WPPPT又更加具體的規定,為錄音制作者提供了最低限度保護,各締約方可以根據本國情況因地制宜選擇遵循或保留,迄今為止全世界已經有147個國家承認了這些權利,有的賦予的是專有權,有的賦予的是獲得報酬權。
對鄰近亞洲國家的立法進行考察,不難發現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的設立促使唱片公司與廣播電視組織展開更加密切的合作以獲得共贏。近年在全球范圍內吹起一陣“韓流”風潮的韓國,其音樂作品備受肯定,由YG Entertainment制作、PSY演唱的Gangnam Style便是最典型的例子。韓國音樂產業的成功主要原因之一便是對于錄音制作者的充分尊重與肯定,通過法律制度鼓勵錄音制作者挖掘、制作、傳播優秀作品。1988年韓國便設立了錄音制作者的廣播權,廣播機構播出其他人已出版的音樂作品時錄音制作者可以從中獲得版稅,之后互聯網時代下出現了網絡電臺,故在2007年對此作出規定,交互式的廣播機構也需要在播出錄音制品時向錄音制作者支付報酬。2009年韓國著作權法又規定商業營業場所等播放他人音樂作品實現商業利益也要支付版稅 。而韓國唱片公司在賺進巨額版稅的同時,也更加注重對音樂制作的投入,建立練習生制度對歌手從小進行全面且密集的專業訓練,重金聘請全球知名作曲家量身定制等等,可見通過調整立法能夠給予錄音制作者更好的制作環境,激勵更加優秀的錄音制品誕生。
四、立法完善建議
(一)現有表述模糊了權利周延,應確立明確的劃分標準
從現有條文及法律條文送審稿的對比來看,播放權與表演權中機械表演的差別難以分清,二者在文字上的區別在于“傳播該作品的播放”與“傳播作品或者作品的表演”,如此模棱兩可的表述將可能導致司法實踐中判決出現不同解讀。因此,筆者認為應當重申我們普遍理解的廣播和機械表演的最主要區別——遠程傳播與現場傳播。在立法中緊扣這一區別,在表演權的規定中增加若干條件限定對概念進行嚴格區分(諸如對“現場”等詞匯的注釋),以免產生界內人士對概念的理解誤差。如此,不僅更加符合公眾對于廣播權和表演權的普遍認知,也更顯包容性和前瞻性。
(二)完善配套收費機制,應采納綜合性收費標準
利用現有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作為配套制度,以節約交易成本并確保落實錄音制作者的廣播權和表演權,這點在草案修改過程中已逐漸形成共識,《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中第六十四條規定:“著作權和相關權權利人依據本法第十四條和第四十條享有的獲酬權,應當通過相應的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行使。”但此項新增權利的使用費用標準值得進一步考慮。
目前我國現行的兩套使用費的收費標準由音著協和音集協負責管理。這兩項現行收費標準對于《著作權法》修改后錄音制作者廣播權與表演權的獲酬權收費制度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個人拙見認為,著作權法修改后應當提出更加綜合性的音樂作品機械表演的使用收費標準。
注釋:
張玉敏、曹博.錄像制品性質初探.清華法學.2011,5(1).57.
劉鐵光.著作權與鄰接權之間的等級關系——《羅馬公約》的前因后果.貴州社會科學.2011(5)(總257期).136.
羅瑞·理查德.錄音制品的廣播權和公開表演權——繁榮中國音樂產業的機遇.中國版權.2015(1).24-26.
熊琦.美國音樂版權制度轉型經驗的梳解與借鑒.環球法律評論.2014(3).142-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