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太太

◎ 嘉倩

天氣很好，我來到托寧湖，坐在長椅上享用晚餐。

長椅的另一端坐著一個金發女人和兩個女孩。大女孩自顧自地玩耍，小女孩被女人抱在懷里。女人掰了一塊面包，海鳥瞪大眼睛步步逼近。女人把面包交給小女孩，鼓勵她去喂，但小女孩不肯，被霸道的海鳥嚇壞了，不斷往女人的懷里鉆。

我拿出相機拍下這一幕。等我再放下相機時，小女孩勇敢地站了起來，在女人的鼓勵下將整片面包扔給海鳥，又快速撲回女人的懷抱，然后咯咯地笑。

女人給我留下聯系方式，說希望收到照片。她叫霍莉。

“你在冰島做什么？讀書嗎？”她問。

“體驗這里的生活。”

過了一會兒，我問她：“要是兩個女兒長大以后離開你，離開冰島出去闖蕩，你能接受嗎？”

“到了18歲就應該出去，”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雖然我會想念她們，可是必須放手。冰島實在太小了，她們應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能想象那一天的來臨嗎？”

“現在還做不到，但過幾年，等她們長大了，我相信我自然而然會放手。這是每個家長都要學會的事情吧！”

這段時間，霍莉的丈夫在瑞典出差。今天天氣好，她開車接孩子們放學，在外面用餐，接著來到托寧湖邊曬太陽。

我們站在黑色的沙灘上，伴隨著海浪聲，霍莉知足地說：“我們的小鎮雖然小，但什么都有，有總統，有大海，有沙灘，有冰島馬，有高爾夫球場，還有飛往格陵蘭的候鳥。”

年輕的時候，霍莉住在雷克雅未克市中心，因為她喜歡城市的便利與熱鬧。有了孩子以后，她搬到這里，因為小鎮更適合孩子們長大。

我問霍莉：“如果大女兒伊莎貝拉想從事跟音樂有關的工作，你會支持嗎？”

“她最好像我一樣從事金融工作。”她坦誠地回答，“我不希望她走上藝術家的道路，因為太容易餓肚子，但是如果她喜歡，我會無條件地支持她。”她補充說：“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我有一個很酷的女兒。”

那年霍莉和丈夫的婚姻出現了問題，他們找不到解決的方法，常常爭吵。她征詢伊莎貝拉的意見，伊莎貝拉那時才7歲，她告訴霍莉：“如果你和爸爸合不攏就散了吧，對大家都好。”

“我當時看著她，覺得她很酷。”霍莉接著說。

“你是說，哪怕孩子還小，如果問題無法解決，你還是會離婚？”

“想要有一個美好的家庭不是靠別人為你犧牲，或者你為別人犧牲，而是需要你照顧我、我照顧你，兩人一起解決問題。一旦問題得不到解決，就只能分開。孩子需要的是快樂的父母，一個在父母一直冷戰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應該不會快樂吧，并且父母容易將他們的不幸福歸咎于孩子，讓孩子恐懼婚姻。”

“那么責任呢？”我想到了在我的文化中這個沉重的詞語。

“真正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都會希望彼此快樂。”霍莉說。